是夜依然微雨,溪谷捎來的風越晚越冰涼,斜風伴著雨絲,打濕了炊事帳裡每一個人。我們在營火旁圍成一圈,啃著領隊帶下來的雞腿、牛排與杏鮑菇雞湯,真是幸福的晚餐哪!冓火中小米酒與啤酒和果汁打成一片,山谷裡穿梭忙碌的燈火,山友們互串門子、分享食物,儼然是一個四、五十人的小市集。餐後我們五人擠進六人帳中,邊打屁邊培養睡意。我的脊椎歷經白晝的消耗,此時已疼痛不堪,夜裡連翻身都有困難,在談話間睡睡醒醒。帳篷外的雨一直下,夢裡的我攀住陡滑的山壁,身軀卻不停下滑。濃稠的黃泥從我身上流過,我一蹙眉,四肢像失去黏性的蛙腿,情不自禁地墜落了…。 天亮了,噩夢終醒。下了一夜的雨稍微停歇,我的脊椎經過徹底的休息,似乎痊癒不少。只是雙腿,依然不聽使喚地微微顫抖。趁著領隊準備早餐的時刻,我又到溪畔去享受了一下下。早晨時分,整個山谷顯得神清氣爽,我懶得換上泳衣,這次只得在溪畔泡腳。晨起的阿貴依舊拿著相機,跟每一個人熱情地打著招呼,他聊起今年的轆轆,說是幾十年來溪水最大的一次。原先我上網查詢行程時,大崙溪水總是清澈低淺,許是年後雨水過盛,導致大崙溪波濤洶湧,連阿貴都嘖嘖稱奇。我連忙問他布蕭丸的事,果不其然,他說今年雨水過豐,也不宜前往。看來我過年期間因受傷而無法成行,也毋需抱撼了。 正午時分,我們拔營走人。昨晚一夜風雨,水勢又略微增強。這次領隊不再背我過溪,我們撿了稍稍上游、看來比較平緩(結果,一點也沒有比較平緩)的地方、手牽著手渡河。我在水中又滑了一跤,水立刻滿到下巴,全靠死命拉著領隊的手臂,才安然過關。離去前,我依依不捨在冒著煙的山壁前佇足良久,誓言下回一定要帶著朋友來此溯溪,好好享受山水的澎湃寂靜。阿貴他們今天繼續上溯探勘,進入溫泉峽谷。 回程雖是陡上,背包中少掉三公斤木炭與一堆泡麵的我,反而更能適應上坡的路途。這次我不再滑倒與落隊,陽光逐漸露臉。半路上,在大崩壁處回望轆轆,真希望自己能有一段時日,就這樣放下一切,到山林間做個野人,砍柴升火、釣魚採野菜、日曬雨淋地討生活。儘管是夢,說說也好;雖然不可能,想想也不錯。 五小時後,我又回到了上面,充滿繁華煩惱的人間。回程的南迴鐵路,太平洋上反射的金光無私地灑進每一節車廂。告別了盡責的領隊與溫暖的背包客棧,我攜著滿滿眷戀,搭上回程的高鐵。 再見了轆轆,溫泉夢仍時有時無地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