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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的日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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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春光
作者: 欣	日期: 2015.07.29　　天氣: 　心情:

春雨密細的織著

春天的腳步匆匆地

撞開了山野的大門

柔柔的春風

輕輕地緩緩吹來

染綠了整個山野

山溝裡的梨花開了

一團團一簇簇

堆滿整個山坳

春風蕩漾滿地飛雪

山脊上桃花紅了

嬌豔如火似霞光片片

點燃這春光歲月

也陶醉了那一道道山梁

只有那婀娜的杏花

嬌媚的略施淡粉

如嬌羞的少女

在這白雪與霞光中躲藏

春光
文/紫荊藤
http://www.xinyawx.com/wen/17244.html

小說：時光
文/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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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欣一氣之下，把書往桌上重重一放，氣憤地說：
「有本事你何必回家？你住台北那幾年，總共回來幾次？」說完提著袋子就走了。
這個妹妹，就是這樣，永遠對別人的好意不知感恩。

回家已過晚餐時間，她把冰箱的剩飯剩菜弄一弄，
二三下就變出一盤炒飯，正看著電影台享受晚餐時，電話鈴響了。

「姐，朵朵生病了，你過來幫忙顧一下店好不好？」

「啐！」呂欣在心中罵了句，又匆匆趕去呂倩店裡。
朵朵因發著燒而比平常安靜，那微微翹起的小嘴，就像她媽一樣，看了就想親，天生的俏模樣。

店裡有幾個國、高中模樣的學生，正神遊於漫畫書中。
還好自己一直教小學低年級，否則學生或家長若在這看到她，
守著一屋子的漫畫、八卦雜誌、言情小說……

「呂欣，阿姨打電話來，說要幫你介紹一個公務員。姓王，家裡三兄妹都是大學畢業……」
和看完病的朵朵母女回到家，一進門，媽便湊上來講個不停。

「好啦好啦知道了。」那壺不開提那壺，
即使妹妹的婚姻已毀了，她也不想媽媽那麼赤裸裸地當著呂倩的面，
一直提醒她到現在還像商品待售中。

閃進房裡，看到鏡中出現的，是那麼面容無趣的自己，是缺乏笑容而變得冷冽嗎？
她把嘴角一拉，看到的卻是蒼白的弧線，偽裝的笑容沒一絲力道，連自己也說服不了。
她覺得自己越長越嚴肅。
三十三歲了，在母親眼裡，單身的她是個未完成的作品，心心念念的，就是為她找個歸宿。

「我會再跟她說，讓他們自己去連絡就好了。」
母親拿起話筒，大嗓門的她，一字一句仍穿牆而來，捅進呂欣的心中。

呂倩洗完澡後推門進來，開始一件又一件地試穿衣服，整個床上，
很快就有一團團被抛擲的衣物。
那些緊身束褲、低胸上衣、中空裝……連鞋子都拿進來配。「哪像個剛離婚的女人？」
忍住不這樣講她，冷眼瞅著她看時，呂欣倒甜甜地笑著：「這樣搭好不好看？」

「朵朵生病了你還有心情買衣服？」

「醫院旁剛好開了家服飾店，哪天你也去看看，有幾件蠻適合你的，要不是手頭緊，就買下來送你了。」
妹就這樣，她在心裡又為她喝釆又為自己嘆氣。
什麼事到了她手裡都變成没事，旁人倒白替她操了許多心。

這一晚，妹妹以怕被朵朵傳染感冒為由，
硬要跟她睡同個房間，朵朵也不因此哭鬧，一個人在隔房沉沉睡去。
呂倩裹著絲質睡衣入睡了，剩下這房間的原始主人呂欣睡不著，
去看看朵朵有沒有蓋好被子後，就在一個人的客廳燃起一盞燈，隨手翻起一本詩集。

呂倩的租書店，生意逐漸穩下來，本性馬上復發，
又開始動念想買這買那的，聽得呂欣煩死了。

「姐，明天請你和媽去吃海產。」
像洞察到呂欣心中想教育她的念頭，用最實惠的示好來柔和局面。

四個人叫了一整桌的海產，螃蟹、生魚片、蚵仔湯等等吃得好不痛快。
今天大家都好快活，尤其是媽，終於享受到被二個女兒同時領出來歡暢舌尖的快樂。
這是妹回家以後，她們第一次出來大吃大喝。
有味覺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啊，咀嚼的同時，也跟世界有了聯繫。
那段食不知味的日子，呂欣想起來，就覺得可怕，像躲在防空洞中，畏懼著外面的世界。

呂倩又漂亮起來了，她真的弄了輛小車來開。
「真不知死活，賺沒兩天錢，弄那台車要付到民國幾年？」
媽媽很不高興，大聲地對呂欣罵妹妹，「就跟你爸同一種個性。」

呂欣真的不得不佩服妹妹，不是因為買車，而是，呂倩又談起戀愛來了。
這回她學乖了，找了個看起來憨憨厚厚的，難得的是跟朵朵也投緣。
呂倩真像個天生情人，哄得新歡天天跟前跟後的。

這輩子會一直一個人嗎？還是又會遇見誰？
電話響起，打斷她又要開始逐步作繭的心情。

「喂，請找呂欣小姐。」

「我就是。」

「呂小姐你好，我姓王，王尚朋。」

呂欣心裡喔了一聲，調整了一下坐姿。
是阿姨介紹的那位，言語穩健，嗯，果然公務員。她也聽見自己在謹慎有禮地回話。

家裡又重新熱鬧起來了，
呂倩的新男友被指揮過來指揮過去，漆油漆、搬家具、當水電工。

呂欣也羨慕別人有老公有小孩，可以開口閉口老公怎樣小孩怎樣，
也想學別人一樣，義無反顧地走入婚姻。
只是，就像有一堵牆，橫在她和別人之間。沒有適合的對象啊。
她總是這樣公式化地回應別人的關心，心裡面是有痛的，
每隔一段時間，哀傷就會以不同形式重新來敲門。在記憶黑暗的盡頭，有一個讓她不忍心逼視的墳。

那件事發生在呂欣二十八歲時。像一個事件造成了一個斷代，從此她是一座千瘡百孔的槍樓。
二年後，父親遽然過世，呂欣請調回家鄉教書，和母親相依在老舊的透天房厝。
母親變成另一個哀傷的複製品，走不出有父親在的日子，像曾經又或許仍是現在的呂欣。

呂欣個性不活潑，心裡又帶著一種難言的傷，新認識的人，
全被她看成另一顆星球上的奇花異草，進不到她荒蕪的心田。
昔日同學又幾乎都離鄉了，是以教書以外，就守在家中看看書看看影片澆澆花，和母親一同老去。
母親又老愛把一些太小的衣服扔給她，呂欣照單全收，也不化妝，慢慢形塑成一個氣質守舊的女老師模樣。

呂倩和呂欣二個樣，書沒姐姐念得好，個性卻十分活潑，
即使早婚又搞砸，仍生氣蓬勃像每天睡醒人生都有無限種可能，
有時她真希望自己是呂倩，身上有光。

呂倩其實對母親和姐姐內心有虧欠，前幾年是姐姐代替父親在母親旁邊活下去，
她知道，但那時她自身難保，陷在一段婚泥沼。
現在她雙脚洗乾淨了，就記得要拉提她們死氣沉沉的生活。

呂倩的花樣真多，整個生活像被用水洗刷過的玻璃一樣，變得明亮。
她又像在原先無味的湯裡灑下一把鹽，把家弄得風情許多，經常帶來驚喜。
媽媽又開始打扮了，呂欣也不再總守在家裡做一隻囚島，衣服的顏色，又慢慢地年輕起來。
呂欣還跟著妹妹聽新歌，連五月天都聽。

家裡像新種了二朵花，呂倩盛開如紅玫瑰，朵朵可愛得像一朵小小粉紅玫瑰。
呂倩佈置完自己的戀情，又佈置起家中來了，一間房改造得像希臘，另一間又像來到峇里島。
她也不放過其他空間，客廳每週買花來擺，
玻璃櫃展示起朵朵從小到大的照片，媽媽總是邊看邊笑：
「妹妹小時候就是長這樣，鄰居都說可愛搶著逗她。」原暮氣沉沉的家，幾番調整，開始長出綠意。

朵朵上大班了，就在呂欣教的小學附設的幼稚園。
呂欣天天當司機，一點都不以為苦，牽起她的小手走在學校，同事學生都感受到她的快樂。
呂欣的母愛被開罐了，一直源源不斷地冒出氣泡，像蓄積了多少能量用也用不完。
呂欣話明顯多了起來，她愛轉述朵朵的童言童語，
同事開玩笑地說：「呂老師趕快結婚，自己也生一個啊！」
呂欣竟開懷地笑了，不像過去聽到這樣的話，總要不高興地暗罵對方無聊。

朵朵很愛這個阿姨，放假也黏著她。呂倩去約會時，
呂欣就帶媽媽和朵朵到處玩，她們像重新發現家鄉一樣，把新舊景點玩個痛快。
媽媽一邊回味以前和爸相處的光陰，但情緖明顯好轉了，身上的暮色一日日淡去，回憶，變得健康。
其實，過去的往事，到底有多真實，誰能考古呢？
失去的，永遠會被回憶加上苦苦甜甜的滋味。家中加入新成員後，
過去幾年有多麼陰暗緩滯或枯長無味，都已變成一部後製完成的紀錄片了。
現在進入的，是另一部拍攝中的片子，結局未定，充滿可能。

妹妹和朵朵一樣，活潑美麗膽子又大，成長過程中，
呂欣其實也偷偷嫉妒過妹妹，總覺得妹妹一出現，
所有的焦點都集中在她身上，自己立刻就黯淡了下去，
直到長大後自己成績明顯好過妹妹，又有一份好工作，才逐年稀釋掉對妹妹的那一絲酸酸的感情。
而在經歷了這許多許多事之後，彼此又生出另一種互相扶持的心情。

王尚朋沒消失，他們約著見了幾次面，但總帶著朵朵同行以增加安全感，
有路人或店家以為他們是一家人，呂欣也不以為意，只溫和地表示是妹妹的小孩。

家鄉突然變成一個新的家鄉，呂欣發現，自己那麼期待假日的三人行，
甚至她買了旅遊書，規劃起下一次的遊程來了。

王尚朋有一個一部落格寫了一年了，他把和呂欣、朵朵同遊的風景照，
貼文介紹，因為攝影技術不錯，格友們回應熱烈，呂欣瞧著瞧著，也跟著開了一個格，
想說可以為朵朵記錄成長的過程。
這一開，寫出興趣來了。呂欣在校時就是作文高手，
這下子引出創作欲，把朵朵的畫放上，配了自己寫的小小兒童故事，
也寫寫自己的教學點滴和讀書心得。
而她和王尚朋因為經常在部落格互相回應，感情更密幾分，
呂欣變得那麼期待與王尚朋在指尖的交流，她幾乎每天都透過部落格跟他分享生活點滴，
道晚安送幾朵玫瑰圖案才去睡覺。

這週的旅遊朵朵沒來。二人並肩走著，一隻大手握起了她，
那樣厚實地包覆著她的小手，她心中一陣暖暖，不動聲色地讓他繼續牽著走。

那天晚上，她洗澡洗得特別仔細，還敷了新買的面膜，
把衣櫃裡的衣服整理了又整理，一件件拿出來搭配。
她甚至打開了一個多年不敢面對的絨布戒指盒，空的！怎麼會這樣？婚戒那裡去了？
呂欣到處找，把抽屜全翻遍，這時朵朵突然出現在房門口，臉上卻流著血。

「阿姨！救我！」

「朵朵你怎麼會變這樣？」

她伸出手，朵朵卻背過身跑走，大門消失了，
眼前變成一條灰灰的道路，朵朵朝著前方跑去，天空打了幾聲雷，呂欣嚇醒過來。

是一個噩夢。呂欣醒過來，婚戒還在。蕭立揚留給她的最後一個禮物。

呂欣打開電腦，寫下一封蕭立揚永遠不會收到的信。
這是一封情書，投寄到生死做成的郵筒。

親愛的蕭：

如果能預知命運，我們應重回那一個時間點？
是根本就不開始相愛，還是愛得更深？

你走了以後，我像是一個被做成標本的蝴蝶，
存在的意義，只為了展示自己的哀傷，因為我哀傷得那麼模範，不哭、不笑、不交談。

我以為我們就要組一個美好的小家庭了，像所有幸福的戀人一樣，會買新的傢俱，
會有自己的小孩，而我們吃著我煮的家常菜，家裡到處都是抱枕，
各種軟軟的、不同顏色風格的、大大小小的，散落在屋子裡。

一場車禍就奪走了所有我們仍來不及實現的夢。
蕭！我一直保留你給我的一切：訂婚戒指、每一封情書、每一張照片、每一個有你的回憶。

你走後二年，父親也走了，有一股力量在召喚我回家。我回來了。

蕭！今生無緣，但我不後悔。
你給過我最美好的日子，那是上天奪也奪不走的，最深情的回憶。

呂欣把文章放到部落格上，沒有用隱藏。
不需要隱藏了，她已囚禁過久，如今又有一片汪洋召喚她走出坑道。她的心情變得如此輕鬆。
別人會看到這篇，也許謹慎地安慰幾句，放一朵玫瑰圖案，也許默默走開，猜測背後的故事。
而重要的是，王尚朋會看到這篇，然後，相信他就會懂了一些事，也不會再問起這過去的憂傷。

呂欣關上電腦，把幾年來的痛苦遺留在文字間，蕭立揚走了，
但她是另一個叫呂欣的人，有長長的未來等她去填滿。

時光變得柔軟，沒有過不去的昨天。夏天明亮地晃到跟前了，
二對情人經常在呂家進進出出的，鄰居都打趣，
呂媽媽不但多了一個漂亮的外孫女，還多出二個兒子。

呂媽媽開始在院子種起各種蔬菜，苦澀的土壤如今長出新的生命，那麼鮮綠誘人的。
她催著：「在秋天之前，趕快把婚事都給我辦一辦，要買房子的就買，要搬走的就搬走。」

外面的天空藍藍的，雲朵白得像有無限希望，
王尚朋拿出新買的單眼相機，「咔嚓！」一聲，
四個不同年紀的女生，笑著入了鏡。
(更生日報2015.7.13~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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