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過期魚丸

「喀啷~」
不知名的液體流入我體內後，我把杯子放在桌上。
冰塊因為間接的與桌面接觸而發出清脆的聲音。
有人說要開始一個習慣只需要持續著28天。
但是我感覺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即使只有短短的幾天。

下班後，會不知不覺踏進這間PUB。
坐在吧台前，等待著今天誰會幫我服務。
在這裡，不會有人知道我是誰。
在這裡，也不用擔心怎麼過活。
因為我的時間是停止的，不需要面對沒有你的明天。

當我失去你的時候，我以為我會哭。
過度和平的分手，總讓我認為還有什麼沒結束。
一股情緒不知道往哪解放，於是墮落。

在黑暗裡有許許多多的人在等待著亮光，我感覺我的黎明似乎永遠不會來到。
直到有一天，我遇見了他。


「小姐，一個人？」
「嗯。」
「介意我坐妳旁邊嗎？」
「不會。」我搖搖頭。
那天大概是因為喝多了幾杯，我的臉頰有點紅潤。

他拿起服務生剛遞給他的香檳，喝了一大口。
「噗哈~~真不習慣這種生活。」

我斜眼看了看他。
西裝筆挺，一付生意人的樣子。
「長的還不錯嘛！」我心想，偷笑。

「喂，妳在笑什麼？」
「沒什麼，」我又搖搖頭。「總有天你會習慣的。」

他看著我。
「這麼說，妳很習慣這種生活？」

我呆住，頓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的問題。
應該算習慣吧，我想。我用點頭答覆。

「所以妳也習慣陌生男子來找妳聊天嗎？」
「沒有，」我小聲。「第一次…」
「妳說什麼？」
「我說你是第一個來找我聊天的人。」

他有點不敢相信，
其實我也不敢相信我可以這樣跟他說話。
我的臉開始發燙，我想我真的喝多了。

「我該走了。」
「喔…」

付了錢，就在準備走的時候。他開口：
「我想我會努力習慣的。」
我給了他一個微笑，轉身離開。


在我這段墮落的日子裡，他開始出現在我身旁。
我並沒有刻意避開他，但是他總是能找到我。尤其當我又迷失在沒有你的空洞裡面。
也許是太久沒有跟人接觸，也許是在失意時想要的一個依靠。
我發覺我很期待他的出現。

有一次我問他為什麼會來這裡。
「我剛換公司，只是陪老闆來應酬而已。」他說。

我左看右看，察覺店裡並沒有什麼人。
「我沒有看到你所謂的老闆人物唷！」
「喔，今天例外。我是來找妳的。」
「找我幹嘛？」
「陪我啊！」他給了我一個大微笑。

他說他剛從外國畢業回來，找了份工作。
人生地不熟的情況下，在第一次應酬的時候發現了我。

「我看起來有那麼的孤單嗎？」我問。
「呵呵，我只是無聊到極點想透透氣罷了。」
「好哇！竟然利用我。」
「嗯，其實還滿好用的喔。」他認真的說。
我笑了。
在失去你一個多月後的沉淪日子裡，我終於笑了。

「那妳呢…」他反問我，「為什麼會來這裡？」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但是我突然想起你曾說起的一個故事。
「你知道天使翅膀的故事嗎？」

他搖搖頭。

「每個女人出生後，背後都長有一對翅膀。據說那是天使的翅膀…」
他的頭偏了一下，想看我背後。
我吐了口氣：「但是當女人陷入戀愛的時候，天使會把翅膀收回，好讓女人沒有自由。」

他沉默的看我。
「所以戀愛的女人都是笨的，她們沒有辦法飛高飛遠。」我苦笑。
「導致看不清楚眼前的事實…」

「那…」過了一會兒，他問：「天使會把翅膀還給失戀的女人嗎？」

我愣了一下。
我沒有想過這問題，因為我從來沒有自由過。
應該這樣問，我想要自由嗎？我想要再次擁有翅膀嗎？
我搖頭，我實在不知道。

「那我相信天使會把更美好的翅膀給失戀女人的。」他肯定的看著我。
「讓她們能夠飛更高，看見世界上還有更好的男人。」

那夜，我差點哭了。
他大概不能明瞭我為什麼會急著離開。
謝謝他，讓我知道。
原來不是我脫離不了你，而是我不想要離開你。

也因為這樣，那夜，我失眠了。
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我才入睡。
模糊記憶裡我向公司請了假，然後陷入一片黑暗裡。
突然有光出現，照亮我，給了我勇氣。
我看了看背後，發現多了雙翅膀。
然後，我醒來。


雖然沒有上班，但我還是準時出現在酒吧。
當然，他也準時出現。

「妳看來很累唷！」他點了杯啤酒。
「嗯，昨晚睡不著…」

彼此沒說話，直到他把啤酒喝了半杯後，才開口：
「是喔！」
「嗯。」

又安靜了，我開始受不了。
心情很複雜，但是卻充滿盼望。

為什麼他要接近我？
為什麼他要這樣的陪我？
為什麼他會對我體貼，對我好？
為什麼他會讓我感覺到其實我還活著？

一度以為我心不會再跳動的，其實現在卻跳的無比快。

「問你，」在他喝完那杯啤酒的時候，我開口。「當睡不著的時候你會怎麼辦？」
「睡不著的時候啊…」
「嗯，對。」
「那就醒著吧！」
他給了我一個頑皮的微笑。

就在那一瞬間，我以為我可以忘掉你。

我把頭輕輕靠在他肩上，他沒有任何舉動。
若說話是言語的溝通，我想我跟他正在做心靈上的溝通。
我是多希望他能夠轉過身來抱我，撫摸我。
但是又害怕期待的心情會破滅，被拒絕。

想到這裡，你又回來綑綁我了。
才發現你對我造成的傷害有多大。
然後，我也才發覺我對他的感覺，是多麼的虛幻、多麼的不真實。

我把頭移開，坐正。
「我想，我們不要再見面吧。」我說。

他沒有問為什麼，這也讓我輕鬆許多。
我付了錢，連他的啤酒一起。

「掰掰。」他突然開口。
我看了他一眼，「掰掰。」我說。

「妳其實很勇敢的…」在我離去時，他輕聲的說出這句。
我知道他無意說給我聽，但是我還是聽見了。
我不想留戀什麼，我快步的離開這地方。

之後的日子，我再也沒去過那間PUB。
原因其實很簡單，我不想看到他。
恢復正常生活的軌道，忙碌使我暫時忘記一切。

就這樣過了幾個月，翅膀慢慢的恢復，使得我飛高。
我看見遠處的他，感覺卻是那麼的近。
我好想念他，不知不覺。

所以下班後，我再次來到了這間PUB。
他依舊在那座位上，一個人。


「嗨。」我說，坐在他旁邊。
他呆呆的望著我，好像沒清醒。

「怎麼了？」我被他看的有點不好意思。

「…沒什麼。過了那麼久，我以為妳再也不想看到我。」

我仔細的看看他，心疼了一下。
頭髮因為沒整理而顯的彭亂。鬍鬚沒刮，襯衫也似乎很久沒燙了。
「本來是不想看到你的。」我說。

「那妳為什麼來？」
「因為我想說明白。」
「說明白什麼？」
「雖然我曾對你有喜歡的感覺，但是這並不是戀愛。」

他突然抱住我，我掙脫。
四目相交，我鼻子酸了一下，一股淚水極力想掙脫。

「你當時只是剛好出現在我身旁而已！」我像受了委屈的小貓。
「我沒有你想的那麼美好，我也沒有你所謂的勇氣。」

他不理會我的無理取鬧，把手輕放在我頭上。
「妳很勇敢的。」
我撥開他的手。
「我一點也不勇敢！」
他又把手放到我頭上，「妳很勇敢的。」

我慢慢的接受了他的安慰。
讓他摸著我頭，好像在照顧三歲小孩。

「妳勇敢的掙脫了綑綁。」
「妳勇敢的接受了自己。」
「妳勇敢的找回了翅膀。」
「妳甚至勇敢的面對了我…」

我嘟起嘴巴，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很多…有關妳，還有我。」他說。
「我想起妳說的那個天使翅膀的故事。」

「妳知道天使為什麼要奪走戀愛女人的翅膀嗎？」
我搖搖頭。
「因為男人就是翅膀，女人會在男人身上找到自己。」

「所以讓我成為妳的翅膀吧。」他溫柔微笑的看著我。
「我會使妳擁有真正的自由的。」

眼淚終於忍不住的掉落。
我像小孩一樣，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在他懷裡哭。
把幾個月來的淚水一次還清。
還給你，還給他。我終於得到了釋放。

「還來的及嗎？」他問。
我用力的抱緊他，來替代我的回覆。

從那天起，我再度擁有自由。
在天上飛，越飛越高。

因為我找到了屬於我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