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彥：

　現在是晚上12點了，關掉刺眼的日光燈，讓最後一盞昏黃陪伴我。空氣中，陳珊妮輕輕的歌聲正氤氳著……這個曾是我們共同話題的聲音，在我的眼前繪出了妳的笑聲，妳的容貌，和妳給我的回憶。

　一直想寫封信給妳，猶豫的筆卻總是提起了，又放下；只有在今晚，在朦朧黑暗的包圍中，看不到桌上妳的照片，只看得到我自己，我才有陷入回憶的勇氣，才有向妳坦白的勇氣……

　國一註冊的當天，是個萬里無雲的晴天。得到市長獎的我和得到議長獎的妳，在老師的安排下，成了班長和副班長，並且背負了繳交四聯單的「重任」，在陌生的校園中，搜尋總務處的蹤影；雖然人生地不熟，妳卻一點也不怕生，對著初次見面的我滔滔不絕的聊天，我靜靜的聽，偶爾才插上一兩句，再一同咒罵：「老師怎麼會叫兩個新生來交四聯單？真是&%#@……」後，妳問我：「你有喜歡的歌手嗎？」我不太自信的答道：「有是有，不過有點『冷門』就是了，是一個叫 『The cranberries』的樂團，還有陳珊妮……一個創作型的女歌手 ……」

　本來，我以為這會換來一陣尷尬和妳「困惑」的眼神，出乎意料的，妳用興奮的聲音說：「真的嗎？我也是喔！我還以為只有我會那麼有品味呢！好高興～」最後，帶著俏皮的表情，妳補上一句：「說不定我們會變成好朋友喔！」我永遠記得那一天的陽光，是那樣的炫目，就像妳說話時盈滿笑意的眼睛，和妳走路時蹦蹦跳跳的的活力；或許，我的眼來不及記下妳的每一根髮梢，但妳的笑，已悄悄的埋藏在我心中。這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面，妳還記得嗎？

　真的就同妳所說的，我們成了最要好的朋友。在不斷互相探索中，我們都驚喜的發現彼此的相似：一樣喜歡陳珊妮，一樣喜歡The Cran-berries ，一樣鍾情朱少麟小說中散發出的哲學氣息和淡淡的深沉，一樣迷戀網路，向陌生ID吐露心情；一樣討厭一些自以為是的老師，一樣唾棄矯揉造作，一樣瞧不起膚淺的人──以及，一樣擁有渴望被了解的靈魂。

　和妳聊天，也成了我賴以為生的氧氣：我向妳吐露對現狀的不滿，追求自由的無力感；而妳，總能以了解的神情，分擔我的憂鬱。相對於我的優柔和內向，妳活潑而直爽，有如充滿活力的陽光，照亮晦暗的心，在妳的身邊，似乎也能感受到些許溫暖的快樂；我想，我是喜歡妳的吧？

　於是上學似乎也就變得充滿吸引力。在進教室時，和妳相視一笑，是一天的開始。上課中，無視於講台上老師的口沫橫飛，偷偷的傳紙條，告訴妳我昨天發生的糗事，再等妳笑著傳回對我的「沒法度」；下課鐘響後，我總愛抓起妳的頭髮，剎有其事的幫妳綁小辮子，說：「妳知不知最流行黑人頭？我可以免費幫妳綁一個喔！」而妳也總會一邊掙扎，一邊拿著橡皮筋，不甘示弱的回我：「唷～老爺子啊，您的好意小女子心領了，倒是您，要不要來個『衝天炮』啊？」

　每天上完課，我騎著單車陪妳回家，在大門前聊今天的點點滴滴；在天色漸漸後，從樓梯間的窗口目送妳走上三樓，直到聽見鐵門關上的聲音，才帶著心中偷偷刻劃下的妳的倩影，騎車回家。電話，是另一個有趣的回憶；我常常在床上翻來覆去，尋找打電話給妳的藉口：問功課？昨天用過了；提醒妳記得帶CD？放學前才說過；問妳明天要考的試？不好不好……，最後，怕妳接電話接煩了，索性不打，卻又無法制止自己在電話鈴響時想起妳的衝動。那是紅、橙、黃、綠……五彩繽紛的愉快回憶，一天一天的制式生活規律卻樂此不疲；心，是如此飛揚──因為有妳，在身邊。

　第一次知道「他」，是在國三上的11月初，一個陰陰的下午。我們坐在平常一同聊天的變葉木下，我看到秋風中亂舞的彩葉，笑著指給妳看──卻在妳臉上發現難得的哀愁，像天空，被灰暗覆蓋。在我的不停追問下，妳，吐露了對他的心意。妳說，不知從何時開始，妳就無法自拔的沉溺於思念他；妳說，他是那麼可愛，那麼狂放不羈，讓妳不能抵抗的捕捉起他的一舉手，一投足；妳說，妳不敢表達妳的愛，怕會被他拒絕；妳說，妳用朋友的名義，發了好多封e-mail，給他，他卻沒有回，一封也沒有……。

　聽著妳的傾訴，我轉頭看向天空：這雲，怎麼會那麼的烏黑、那麼的沉重？從四面八方，不斷不斷的湧過來，世界，開始收縮、收縮，要把我給淹沒了！好悶、好悶，我艱難的深呼吸，我的心中在吶喊：不要再說了，我也是這樣的喜歡著妳啊！但是，我還是用最後一絲逞強撐起微笑，安慰妳：「不要難過，他不是有心的，妳是這樣的可愛，他怎麼會不喜歡呢？」妳知道，我一直喜歡的，是快樂的妳，於是我告訴自已，愛一個人，就是要讓她快樂啊！只要看到妳能開開心心的，就算是不能和妳在一起，我也滿足了。於是，我就成了妳的「智囊團」，幫妳調查他的補習班、他常去的地方，幫妳決定該送他什麼生日禮物，幫妳製造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個機會；看妳蹦蹦跳跳的跑來報告「好消息」，從「他今天向我打招呼了呢」到臉紅的說「他有送我聖誕卡唷」，妳又變回原來的陽光少女，雖然不是為我而閃耀，但一股為愛犧牲的神聖，告訴我：妳快樂，我就會快樂，是這樣吧？

　終於，妳和他在一起了；妳的天空，似乎已經雨過天青，而我的暴風雨，卻才剛剛開始。我太高估自己，以為自己是知足的；然而，看見妳和他偕伴上學、放學，下課同出同入，無時無刻不在一起，心情，不停下沉、下沉。我閉上眼睛，擋不住妳和他的談笑聲刺進耳中；我摀起耳朵，卻無法清除心中妳與他打鬧的畫面，放肆的撕扯我的心。在每一節妳不在的下課，我的靈魂，也離開身體，只剩空洞的雙眼，以及平緩的聲音，獨自回味每一首我們合唱過的歌：「……只是一句好話而已……」、「你是自由的，我是附屬的，她是永遠的，我是錯誤的……」、「生命已經過期……」

　所謂行屍走肉，也不過如此吧？這間沒有妳的教室，是如此的空虛，大得讓我無所適從；卻又是那麼小，擁擠到我無處容身、無處隱藏我的痛！我變成了陰影，開始逃避陽光，逃避所有有妳的地方，逃避所有有關於妳的話題，逃避妳的關心，妳的詢問；妳像是發現了什麼，問我：「我們還是朋友，對吧？」但我只能用沉默回答。

　不久，我考上了甄試，我忙著學校畢業典禮的籌備工作，妳忙著準備聯考。時間流轉，我們畢業了。畢業典禮當天晚上，妳笑著提起我們在上完「范式與張劭」後相約長大後要互相拜訪的事，並要我繼續保持聯絡；很抱歉，我失約了。

　現在，已經是個高中生，也成熟了許多，回想起從前，是那樣衝動、幼稚，實在是不堪回首啊！不變的是，我還是一樣的喜歡妳，喜歡妳陽光般的微笑，和活潑可愛的動作；我想，我們還是可以做永遠的好友的，對吧？

　好久不見，不知道妳過的如何？希望妳還是和以前一樣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