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天上人間-小田真柏│愛情公寓交友網站與聊天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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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23：天上人間
作者: 小田真柏	日期: 2024.07.02　　天氣: 　心情:

隔天，林雅強上班時鎮日盯著手機看，不敢主動發訊息去給洪雅茹。總算挨到晚上，洪雅茹傳來簡訊，已入夜九點鐘了：「剛下班！」林雅強不待她應允，馬上打電話過去給她。她說今天線上機台出問題，產能沒達到目標數，花了點時間寫報告，所以遲了下班時間。林雅強也待過科技廠，能理解她工作的辛苦，很少有人能在生產線撐上幾年，更何況她一個女生。她笑說其實自己的工作很好，不胡思亂想的話，做久了就是一份穩定的工作，資歷夠又可以唬人，處處得心應手，她做得很開心。她說看多了同事離職去創業的例子，賣咖啡的開早餐店的，比上班辛苦太多，她從沒動過轉業的念頭。

「你怎都沒問我昨天的事？」洪雅茹一貫急性子，甚麼事都藏不住。

林雅強呵呵笑：「是該妳問吧，扔了人家鑰匙的後續發展，妳應該很想知道。」

洪雅茹開心的大笑，嚷著要林雅強快說。林雅強如實報告昨日所見，包括楊潔民跳腳的模樣，和狼狽等待拖吊的過程。他順道問起她昨天那奇怪的打扮──為何上街還帶個抱枕，讓她笑得欲罷不能，幾次開口回話因憋笑不住而不得不中止。原來那是個揹包，是洪雅茹父母到東京旅遊時買回來送她的禮物，還是鼎鼎有名的Duffy Bear，只在東京迪士尼才買得到。林雅強自然沒聽過那玩意兒，想到快七十歲的老人家買玩具給卅五歲的女兒，他不禁莞爾。不管年紀多大，洪雅茹在他們眼中始終是個還沒長大的小女兒吧。

「可以問他是誰嗎？」林雅強小心翼翼的問。

「網友，愛情騙子。」洪雅茹不假思索回道。

「妳讓他騙了？還是別人？」林雅強直覺不是洪雅茹，她大剌剌的個性很容易嚇跑壞人，更何況她現在高興說話的口氣，根本不像是一個被騙的倒楣鬼。

洪雅茹小聲的說是自己：「在前男友面說這種事感覺很糗耶。」

「我太震驚了，不知該說甚麼。」他腦海裡不斷浮現楊潔民的樣貌，包括他的矮個兒，還有他的車、他書房中的玉羊及印石。

「最適合你的台詞應該是：果然老天有眼，讓妳得到報應了。你心裡八成是這麼想的吧，畢竟我曾經狠狠地拋棄過你。」她又換回風趣開朗的語氣。

「我是這麼不厚道的人嗎。等等，妳到底是怎麼被騙的？」林雅強緊張地問。

「一言難盡。」

「人財兩失那種嗎？」說完他才覺得不妥，用力捏自己的臉頰。

「你問前女友這種問題也很奇怪耶。」

「話說得太急，對不起。」

「啊，不用道歉，你在估狗大神輸入網路愛情騙子幾個字，就能知道差不多的劇情了。跟其他芳心寂寞的女人一樣，一聽見有人對自己說愛就意亂情迷，傻傻的被呼攏去了。」洪雅茹自我調侃地說。有陣子，新聞媒體常做網路戀愛詐騙事件報導，洪雅茹上網搜尋深入了解，才發現自己和楊潔民的故事，前人已搬演過，這對她打擊很大，當初那些深刻的感覺是彷彿成了廉價的笑話。

「妳被騙走多少錢啊？」這是常識性問題。

「要是他有跟我要錢，我一定會立刻清醒過來，可他偏偏沒開口要錢。」洪雅茹好笑地說。

「還好。」林雅強不知該說甚麼，笨拙的接話。

「一點也不好，被當作笨蛋感覺很差勁。就算再怎麼自我安慰，也掩飾不了自己被玩弄的事實。」

「妳想得太極端了，就當作在網路上談了一個荒唐的小戀愛，別鑽牛角尖。」他還是不太相信洪雅茹會和這種蠢事扯上關係。

「不是小戀愛啊，大約有五、六年的時間，但最後我連他的真實姓名都不知道。事後愈回想愈覺得淒涼，怨念就愈深。所以即便已經跟他分開兩年了，我還在想方設法報復，一吐心中怨氣。」

「昨天扔他鑰匙，就是妳的報復？妳真的很阿Ｑ。」林雅強覺得這實在太無厘頭了，但又很像她的作風。

「嗯，要不然還能做甚麼？本來學連續劇賞他幾個耳光的，但太灑狗血的事我又做不來。」丟鑰匙的計畫她從聖誕節後籌畫了半個月，自覺完美而無傷大雅，也開心了半個月。

「甚麼都別做。惡行自會有惡報。」林雅強語氣認真地說。

「這話聽起來好恐怖，我都起雞皮疙瘩了。只想要他偶爾作惡夢而已，他的作為還不到天理不容的程度啦。」洪雅茹在電話那頭哇哇大叫。

「能騙一個人五、六年也不是件簡單的事。妳也是，怎會被騙這麼久？」

「就是因為知道他在騙我，才一直待在原處等著拆穿謊言，想看清楚真相，沒想到時間就像一陣風吹過去，清醒過來時才發現已經過這麼久了。」
　
「天上一日，人間十年，黃梁一夢啊。」林雅強喃喃自語地說，他想起自己過去的十幾年。

「是地獄，不是天上，情愛之苦比甚麼都可怕。」洪雅茹想起過去，紛亂的情緒高漲難遏時，如牢籠裡不得其門而出的野獸，只能任內心大火燒灼，焦急的作困獸之鬥。她真的是怕了那樣的情境。

「看來妳真的很喜歡他。」林雅強不甘願的說。

「是輸不起的心理作祟啦。越是得不到，執念就越強大。要是像你對我一路忠貞，說不定我早就拋棄他了。」她早就將自己的心審視千百遍，所以今日才能夠從容不迫地娓娓道來。

「哈，妳真的對我很壞。」

「這些年你過得好嗎？」她的語氣透露出一絲溫柔及一點歉意。

「不告訴妳！約個時間見面吧。」

「誰要見面！」她又開始哇哇叫。

「要直接去妳家好了，洪媽媽一定很高興見到我。」

「呵，他們今天一大早從床上把我挖起來，左一句右一句雅強問東問西。」

「那就這麼說定了，這週末我會登門拜訪。很晚了，該睡覺了，bye。」林雅強邊聽洪雅茹在電話裡頭哇哇叫邊笑著切掉電話。馬上就收到她傳來的訊息：「真的不行啦！」他樂不可支回傳一個關燈睡覺的圖案，告訴她沒得商量。

見她沒再傳訊息，林雅強點入搜尋引擎，輸入「網路愛情騙子」，一連看了幾個連結，「甜言蜜語」、「開房間」、「金錢」和「求婚」等字串躍入他眼簾，果真是千篇一律的情節。他往沙發扔掉手機，找來鹼性電池，在桌上揀選一塊卡匣放入錄放音機，傳出的是洪雅茹閩南語吟唱詩詞的歌聲：

雲母屏風燭影深，長河漸落曉星沉。
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她在學校時參加古典詩詞社團，三不五時就會寄一塊錄音帶給他。和她黏膩的說話聲音不同，她的歌聲非常難聽，加上是個音痴，簡單的曲調也唱得七零八落。但她仍是樂此不疲，每回老師教新課程，她就會自個兒錄上一段寄來給他。她說在社團裡她是打死不獨唱的，只能回家偷偷唱；他收到後也只能戴耳機躲起來聽，邊聽邊笑，她一直是他的開心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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