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 第十一章
韓家的豪宅﹐坐落於繁華市區中。
這座宅邸位於寸土寸金的昂貴地段上﹐建築得美輪美奐﹐四周交通便利﹑生
活機能優良﹐左鄰右舍都十分低調﹐其中不乏知名人士﹐所以守衛格外森嚴﹐即
使位於市中心﹐也能鬧中取靜。
穿過日式風格的玄關﹐室內裝潢更是典雅而溫暖。
這裡不是富豪炫耀財富的樣品屋﹐而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家」﹐每一處布置
都透露出家庭的溫暖。
「韓先生﹐這屋子太美了﹐真令人覺得舒服。」緹娃從踏進這兒的第一步﹐
就喜歡上這間屋子。她在客廳內亂轉﹐東看看﹑西摸摸﹐基於職業習慣﹐還仔細
的檢查屋內的清潔狀況。
只是﹐即使用最吹毛求疵的標準來審核﹐這屋子的整潔仍是完美極了﹐乾淨
得讓她毫無用武之地。
韓傲微笑。
「這是我妻子的房子。」提到妻子﹐他的笑容溫柔得可以醉人。「我跟「狼」
不同﹐他定居在社區內﹐而我則是較常住在這裡。」
「謝謝你讓我借住在這裡。」她一面道謝﹐清澈的眼兒往旁一瞄﹐睨了闕立
冬一眼。
只見他大刺剌的跨入客廳﹐逕自走向酒櫃﹐取出最昂貴的那瓶好酒﹐半點都
不知該要客氣。
會借住到韓傲家中﹐全是闕立冬的主意。
一來﹐是因為殺手已經找上「長平」社區﹐她的安全堪慮﹔二來﹐則是因為
蟑螂肆虐﹐在蟑螂絕跡前﹐她實在沒膽子再踏入他的屋子一步。
臨時出了這麼多狀況﹐她想要告假回家﹐避避風頭也避避蟑螂﹐沒想到這個
男人卻堅持不肯放人﹐非要把她牢牢綁在身旁。幾經爭執後﹐他霸道的下了決定﹐
拎著她住進韓家。
不只如此﹐才一踏進屋裡﹐這獨裁的男人又開口了。
「女人﹐過來。」他拍拍身旁的座位。
「呃﹐闕先生──我想──不用了──」小腦袋拚命亂搖﹐她一步步的後退﹐
刻意保持安全距離。
這吞吞吐吐的拒絕讓他擰起眉頭﹐乾脆站起身來﹐跨過幾個大步﹐就把她拎
到沙發上。
「唉啊﹐你﹑你﹑你放手啦﹗」她不斷掙扎著﹐又羞又氣﹐粉臉紅撲撲的﹐
燙得都快冒煙了。
先前那煽情而火熱的吻﹐讓她徹底慌了手腳。她努力想假裝啥事都沒發生﹐
維持表面的和平﹐闕立冬卻不放過她﹐只要逮到機會﹐那對「狼爪」就朝她探了
過來﹐毫不客氣的宣告所有權。
「把你要出庭作證的那件事說清楚。」他單刀直入﹐直接發問。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她氣喘吁吁的瞪著他﹐伸長了腿兒﹐嘗試著用腳去
踹他﹐好宣洩心中的羞窘與憤怒。
闕立冬臉色一沉。
「笨女人﹗你想找死嗎﹖」
啊﹐他居然罵人﹗
憤怒持續增溫﹐她更用力的扭啊扭﹐像活蝦似的亂蹦亂跳﹐企圖甩開他的箝
制。
「丁小姐﹐「狼」是在擔心你。」韓傲坐在一旁﹐欣賞這兩個人在沙發上拉
拉扯扯﹐纏得像麻花棍。相識多年﹐他還是頭一次瞧見「狼」如此吃不開﹐竟連
個小女人都對付不了﹐那張嚴酷的俊臉﹐一會兒發青﹑一會兒發黑﹐有趣極了。
欣賞這幕難得好戲的時候﹐他手裡也沒閑著﹐正抓著毛巾﹐替剛洗好澡的兒
子擦乾頭髮。小男孩穿著綴有小狗圖案的睡衣﹐手中拖著一大袋的積木﹐在老爸
的大掌下亂扭亂動﹐興奮得像是剛搶過好幾個村莊的小流寇。
沙發上的緹娃雙手被壓在頭頂﹐勉強撐起小腦袋﹐對著韓傲喊道﹕「關心﹖
罵我笨就是他的關心嗎﹖」
小男孩想開溜﹐韓傲熟練的抓回來﹐還能氣定神閑的回答。
「沒錯。」
這個回答讓她愣住了﹐掙扎也變得軟弱。
不過﹐想想也是頗有道理﹐像闕立冬這麼驕傲暴躁的人﹐哪會說什麼甜言蜜
語﹖這些粗魯的質問﹐說不定就是他表達關懷的唯一方式。
一想到包裝在那些粗魯咒罵下的﹐都是他的關懷﹐怒氣立刻消了一大半。她
咬著嫩嫩的紅唇﹐偏頭考慮了一會兒。
「要我說清楚也是可以﹐但是你們得先回答我一些問題﹐讓我理清頭緒﹐再
決定要不要告訴你們。」她心裡可憋了太多問題﹐早就想找個機會﹐好好的問清
楚。
懸宕在她身上的男人﹐臉色更難看了。
「都死到臨頭了﹐你還在跟我談條件﹖」他低吼著﹐臉色鐵青。
「不問清楚﹐我心裡會不舒服。」她認真的說道﹐小臉上寫滿了好奇。「我
知道你們是「秦」集團的人──」
「是丁革告訴你的﹖」韓傲挑眉。
「不﹐是小夕說的──」她停頓了一會兒﹐瞪大眼睛。「啊﹐等等﹐難道我
哥也跟「秦」有關﹖」追根究底﹐是老哥的居中牽線﹐她才會跟這群人扯上關系。
「他的確跟「秦」有關﹐細節我不便多說﹐必須由他來回答你。」韓傲淡淡
的說道﹐知道丁革那頭笑面虎﹐絕不會願意被人隨意掀了底細。
緹娃的眼睛瞪得圓圓的﹐咬著紅唇﹐反覆咀嚼這項驚人的消息。
唔﹐看來﹐老哥可瞞了她不少事呢﹗
「你為什麼被稱為「狼」﹖」撇下丁革的事不討論﹐她的好奇心尚未被滿足﹐
又開始追問起闕立冬的事。
「同居」了這麼久﹐她熟悉闕立冬的生活作息﹐卻對他的職業仍然一知半解。
只要她多問幾句﹐他就閉起嘴巴﹐悶得像個蚌殼。
除了她既有的資料﹐闕立冬總不肯多洩漏幾句﹐她只能從其他人的反應﹐偷
偷猜測他有多麼神通廣大。
「那是我的代稱。」他的回答簡單扼要到極點。
她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忍不住發表意見。「為什麼要取這麼可怕的代稱﹖不
能改成吉娃娃或趴趴熊什麼的──」看見那雙黑眸裡進出怒火﹐她縮縮脖子﹐粉
紅色的小舌一吐﹐做了個俏皮可愛的鬼臉。「呃﹐當我什麼都沒說好了。」嗚嗚﹐
凶什麼凶嘛﹗
「你該死的還有什麼問題﹖」他一臉不耐。
「唔﹐很多呢。」眼見機不可失﹐她連珠炮似的問個不停﹐小嘴沒有停過。
「小夕也提過﹐你們是「秦」的核心成員﹐但我還是不明白你們的工作性質
究竟是什麼──」
「韓傲跟我負責集團內部的安全問題﹐他負責保全﹐我負責解決障礙。」他
說得輕描淡寫﹐沒有提及其中的危險性。
「秦」集團樹大招風﹐敵人不計其數﹐除了商場上爾虞我詐﹐台面下的刀光
血影也是險惡至極。
她的眼睛瞪得更大﹐立刻明白他話裡的涵義。
「啊﹐這麼說來﹐你是打手嘍﹖」她敢打賭﹐這工作肯定很適合他﹐別的不
說﹐他只要往前一站﹐亮出那張殺氣騰騰的酷臉﹐就足以讓人嚇破膽了﹐哪裡還
需要動手﹖
在「秦」集團中﹐人人聞名喪膽的安全主任﹐競被她一句話就降級為拿著西
瓜刀找人麻煩的小混混。
「好了﹐你知道的夠多了。」他深吸─口氣﹐聲音緊繃﹐一字一字的說道﹐
顯然耐性已經所剩無幾。「現在﹐把那件該死的事情說清楚﹗」
緹娃眨眨眼睛﹐其實還想再追問下去﹐只是瞧他的臉色愈來愈難看﹐她很識
時務的收起疑問﹐乖乖的反問為答。
「呃﹐別翻臉﹐我說就是了。」她伸出小手﹐輕拍那張酷臉﹐再用指尖抹開
他眉間的皺痕。
那雙小手比馴獸師的鞭子更有魔力﹐只要輕輕的滑過﹐就能帶走暴躁與不耐。
他緊抿著薄唇﹐一言不發的盯著她﹐黑眸深處閃過炙熱的光芒﹐任那軟軟的撫觸
在身上游走。
她沒有留意到那一閃而逝的深濃眸光﹐正偏著小腦袋努力回想。
「六個月之前﹐我透過介紹﹐到蘇昭業家裡擔任短期管家。」一回想起那個
惡劣無恥的男人﹐緹娃就覺得倒胃口。
蘇昭業位居高官﹐政商兩界人脈豐厚﹐也稱得上是個名人。表面上慈眉善目﹐
任何慈善場合都跑第一﹐搶著在鏡頭前露出招牌笑臉﹐頂著善人的頭銜﹐私底下
卻是橫行霸道﹐做過不少缺德事﹐長年以來撈了厚厚的一層油水。
「你在任期內看見了什麼﹖」他問。
「唔﹐很多呢﹗勒索﹑賄賂﹑威脅﹑詐欺──」她一路往下數﹐數落出長長
一串罪名﹐好不容易才下了結論。「反正﹐只要是壞事﹐他大概全都做齊了。」
管家很容易被忽略﹐但往往也是得知家中秘密最多的人。沒有人留意到﹐她
將所有惡事全看在眼裡﹐還偷偷做了紀錄。
兩個男人交換一個眼神﹐臉上都是若有所思的神情。
二個多月前﹐有位陳警官來找我﹐請我提供協助──」
闕立冬打斷她﹐黑眸緊瞇﹐眉頭愈擰愈緊。
「你就滿口答應﹐還承諾上了法庭絕對會據實以告﹖」
「當然﹐這是好國民應盡的義務﹗」緹娃握緊拳頭﹐回答得斬釘截鐵﹐小臉
上還閃爍著正義感的光輝。
緊繃的嗓音﹐瞬間升級成震怒的咆哮。
「他媽的義務﹗笨女人﹐你就不會用點腦子﹐替自己的小命想想嗎﹖﹗」聽
見她自個兒往危險裡跳﹐他像是吞了幾百斤的炸藥﹐立刻又炸開了。
巨大的聲音轟得她眼冒金星﹐滿腦子小鳥啾啾啾的亂繞﹐耳裡更是嗡嗡作響。
她被罵得火大﹐倔強的仰起下巴﹐清澈的眼兒瞪著他﹐柔軟的渾圓更因為憤怒而
起伏﹐造成美妙的視覺享受。
「闕先生﹐請你說話客氣點﹗我的腦子很管用﹐可從沒荒廢過。再說﹐我答
應出庭有什麼不對﹖雖然危險了一點﹐但是邪不勝正﹐好人總是會贏的啊﹗」輸
人不輸陣﹐她喊得也不小聲。
闕立冬冷笑一聲。
「等到你被殺手四分五裂時﹐我們再來討論這個問題。」
那句威脅可比一大盆的冷水還有效﹐澆得她沸騰的熱血全部涼透﹐她咬住紅
唇﹐忍不住因為他描述的可怕畫面而發抖。
「闕﹑立﹑冬﹐你敢威脅我﹖告訴你﹐本姑娘可不是被嚇大的﹐我──」她
伸出纖細的食指﹐每吼出一個字﹐就重戳他胸膛一下。
可惜的是﹐連篇的咒罵還沒傾瀉而出﹐大門卻選在這時被推開﹐一個清麗的
女人走進來﹐緹娃這齜牙咧嘴的罵人模樣﹐全被瞧得一清二楚。
「老公﹐我回來了。啊﹐今天有客人嗎﹖」左芬芳站在玄關﹐訝異的看著客
廳裡的眾人。
緹娃嚇了一跳﹐火速收回食指﹐跳離闕立冬的身邊。她擠出友善的笑容﹐雙
手擱在膝上﹐像最乖巧的女學生般正襟危坐﹐企圖挽回一些形象。
「是「狼」跟他的女伴。他的屋子出了點問題﹐所以借住到我們家裡來。」
韓傲回答。
「「狼」的女伴﹖這倒是稀奇了﹐我可從沒見他身旁有過女伴。」左芬芳彎
腰脫下高跟鞋﹐一下子嬌小了許多﹐要站到小茶幾上才能親到丈夫的臉。
「媽咪﹗」小男孩歡呼一聲﹐扔下積木撲進左芬芳的懷裡﹐嘟起嘴唇﹐對著
媽媽的粉臉就是一陣猛親﹐熱情的歡迎她下班回家。
「我們在談一些事情﹐還要再一會兒才會結束。」
左芬芳點頭﹐聽出丈夫話裡的意思。她抱起兒子﹐露出淺淺的微笑。「那我
先進書房裡去﹐等你把事情處理完﹐我們再來討論你晚餐想吃些什麼。」她走向
書房﹐刻意避開男人們的談話。
他們的對話很簡單﹐卻透露出深遠的默契﹐投向對方的眼神﹐更是灼熱得讓
人臉紅﹐夫妻兩人的恩愛盡在不言中﹐緹娃看在眼裡﹐心中浮現濃濃的羨慕。
一句簡潔的命令﹐打斷她的思緒。
「你也進去。」
「啊﹖」
「我說﹐你也給我進書房去等著。」闕立冬雙手疊在胸前﹐面無表情的睨著
她。
「為什麼﹖」
「剩下的事情你不需要知道。」他存心將她排除在討論之外﹐不讓她知道太
多﹐一從她嘴裡問出端倪﹐就立刻過河拆橋﹐急著把她扔進書房裡去。
知道得愈多﹐她就愈危險。與其讓這個小女人涉險﹐不如就徹底隱瞞﹐將她
隔離在危險之外。
緹娃倒抽一口氣﹐不敢相信他竟想隱瞞她﹗
「我不需要知道﹖你搞錯了吧﹖被要求出庭作證的人是我﹑受威脅的人也是
我﹐這事情跟我脫不了關係﹐我有權利知道你們要怎麼做啊﹗」她高聲抗議著﹐
爭取參加討論的機會。
抗議無效﹐他仍舊維持原判。
「我來處理就可以了。」他冷淡的說道﹐拎著她走往書房﹐朝著一臉興味盎
然的左芬芳點頭。「暫時替我看住她﹐別讓她出來。」
「闕立冬﹐我警告你﹐不要再把我拎過來﹑拎過去的﹐我是人﹐不是行李﹗」
她伸出小手﹐重重的擰捏他的手臂﹐懲罰他的惡劣行徑。
眼見緹娃那「慷慨激昂」的模樣﹐左芬芳挑起柳眉﹐抱著兒子後退到安全範
圍。「我想﹐我可能攔不住她。」她誠實的回答﹐臉上的神情與丈夫如出一轍﹐
既好奇又莞爾。
像「狼」這樣的男人﹐會把一個女人帶在身旁﹐就只代表著一件事。雖然他
沒有明說﹐但是韓家夫婦心知肚明﹐輕易就看出﹐他對這小女人完全是「特殊待
遇」﹐那暴躁的脾氣﹐唯獨在她面前才有幾分的收斂。
這樣的改變雖然不明顯﹐但已足夠讓夫婦兩人大開眼界了。
被拎在半空中的緹娃還在抗議著。
「喂﹐闕立冬﹐你是聽到了沒有﹖喂﹐你敢把我扔進去試試看﹐喂﹐你敢﹖﹗
你真的敢──」
他敢﹗
咚的一聲﹐她像個布娃娃被扔進書房裡﹐粉臀兒重重著地﹐疼得她一時岔了
氣﹐眼裡淚花亂轉﹐差點要哭出來。
噢﹐這個可惡的男人竟敢這麼對待她﹗
她握緊拳頭﹐深吸一口氣﹐凝聚所有的憤怒﹐准備把他罵得狗血淋頭﹐卻正
好看見他拿起椅子走到門邊﹐再隨手將門關上。
「啊﹐不要﹑不要關門啊﹗喂﹐你──」
砰﹗
話還沒說完﹐書房的核桃木雕門已經當著她的面重重甩上。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