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著.然後...忘記自己是誰..要去哪裡

今天早上開車要出門上班的時候..有個啊北站在巷子口的中間

站著不動..我連叫他兩聲也不動..怕按喇叭會嚇到他

我就下車跟他說..啊北..車子來了喔..要靠路邊喔

啊北這時才意會過來..緩緩的杵著柺杖移動..

帶著歉意..淺淺的笑著

 看著啊北..我似乎也就像看到了未來的自己吧

因為..啊北並不是一生來就變這樣的

他也是跟我們一樣..慢慢的變成那樣的

不知道當啊北站在馬路中間的時候..正在想甚麼…

 是不是有些有趣的事

因為懶惰..因為怯懦

就沒有做了

是不是有些很想去的地方

因為瞎忙..因為無人相伴

就想不去了

是不是有些應該做的事

怕別人講..也怕不知道會怎麼樣

就放手了

 是啊..每個人的人生遭遇和人生計劃..都有所不同..

但..連死刑犯都會自己找樂子..為甚麼你不行

只因為..他兩年後死..而你二十年後死嗎

 該去開心的..該去實現的..就不應該推三阻四

他說..你真樂觀..我說..你才樂觀

因為我不敢確定..我每一趟開車出去都可以安全的回來

但是..你竟然可以相信..你可以..活到55歲了以後

就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去過你想過的生活

還是你比較樂觀..而且..根本就已經是個大膽的賭徒了

因為你把你人生所有的樂趣..全押在了最後的一把上了

畢竟..這人間事..塵埃落定..大功告成的少

向來都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折騰多

小時候..因為..祖輩到父親..都是攝影師..所以

我們家有一個洗照片的大池子….爸爸拍完照之後..

就會把底片交給媽媽拿到暗房去沖洗..然後..

媽媽..再把這些照片..泡在這個池子裡..

那手工沖洗出來的黑白相片..真是..非常的漂亮

即使只是黑跟白而已..但層次和顏色卻是豐富溫厚的..

絕對不是現在的機器沖洗所能比較的..

這個池子很大..所以..我們五個兄弟姊妹..還曾經拿他當小泳池

放水..在裡頭玩耍..

我常常沒事就會去看那些水池裡的黑白照片

到底拍了些甚麼..大致上..

有婚禮..有喪禮..有車禍現場..有警局罪犯..驗屍解剖..當然

還有..小照片要拿來放大加洗..當遺照..或升官要掛牆上的都有

甚至..如果..還有剩一些底片..我爸爸就會順便拍拍家人..或..他的狗

 你可以想像嗎..

一個大池子裡..放滿了清澈的水..天頂上有一個透光的天井..讓陽光灑下來

水裡頭漂浮著的..就是這麼多五味雜陳的黑白影像

波光遴遴..浮光掠影..相片緩緩的..游移著..碰撞著..交疊著

就像是在拼湊一個光怪陸離..悲喜交加的世界

讓人看了都會..不自主的發呆..

這個人為甚麼會跟這個人結婚..這個大肚子的女人是誰

這個人死的時候..為甚麼有一個穿和服的女人來祭拜他

這個人..昨天還來拿證件照..怎麼被人殺死了..

這個人..他到底是怎麼了怎麼會連人帶車的塞在貨櫃車的輪子底下

這個人..是罪犯..自己拿著牌子..後面畫著身高..他還笑的出來

喔…他們家族有這麼多 人啊..好壯觀的全家福啊

又在背吉他了..這人明明看起來就不會彈..跟背圓撬沒兩樣麻

這個人最囉唆了..又會說我有哪麼胖嗎..你們技術很差耶..對不起啊死胖子

不知道…啊北..站在路中間的時候..生命在最後的時刻

他那顆歷經六十年磨損的大腦..還會給他剩下哪些記憶..哪些影像..

在腦海裡浮動..拼湊..

不知道..啊北會不會記得..也許曾經有某一天說過..等我..60歲的時候..

我就要退休..去做我想做的事..再也不管那些痛苦煩人的瑣事了

不知道啊北..是不是早就已經都做到了..還是..只是

站在路中間…一動也不動..然後...忘記自己是誰..要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