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孩子,蠻講義氣的,是班長。
我中途接了這班,63個中上程度的男生,是我教過人數最多的一班。許多人體育出色,運動會可以賺一大堆獎章,借我這〝教練〞掛在脖子上、過乾癮(每張報名表上的教練,他們都填的是導師我的大名);好笑的是:我體育完全無知,連球賽喊〝暫停〞的手勢都不會!不過,沒問題,體育活動,全交給這班長,他會處理得很好,不需我勞神。
他很肯花時間練體能、壯肌肉,甚至因而拉傷胸肌;他也有幾分江湖味,會好心暗中幫我擺平班際糾紛。一次,別班的幫派份子,持刀來修理一孩子,正巧我不在學校,訓導處人員也沒及時趕到,他就出面調停協商,奪刀時、自己手倒被割傷。
這樣的孩子,蠻好的,不是嗎?儘管功課中等平平,其他能力是不差的。
畢業後再遇到,是一再考不上大學之後,他希望我幫忙找個人教他英文。我在教會找了位很有愛心的留美教授幫他,費了許多心力,沒有起色。我勸他,人生有許多更重要的事,個性毛病要改一改,英文好不好倒無所謂,他卻怎麼也聽不進去,硬要執著在這一點上,想英文出人頭地,好受人尊重;就這樣兜了多年圈子,徒耗時光。
(不少人有這迷思耶!英文重要到——連國小一年級,也要教美語了!洋文呱呱叫,真能帶來人際關係和睦、家庭幸福美滿、生命成功有意義嗎?緣木求魚吧?)
他也希望能多賺錢,好讓人瞧得起。努力的工作,犧牲睡眠的開計程車賺錢;雖然是很正面的打拼,過勞卻常引致意外車禍,賺的都賠在修車上,得不償失。勸他要適度休息,錢沒那麼重要,他也聽不進去;多次慘重損失之後,才稍警覺,太疲累時偶而放手去睡。
(是誰把〝愛拼才會贏〞的思想,灌輸給大家的?一天到晚比贏輸,太沒安全感了吧?很多人這樣胡亂的拼命、折磨自己,幹嘛來著?)
酗酒導致婚姻破裂,老婆棄他而去,這是他多年的痛。高中時失戀,從流行歌曲中聽到:〝一醉解千愁〞,就學酷、大杯大杯灌酒來解愁,沒想到後來成了酒鬼,丟了老婆,最後還因肝癌過世。
(不起眼的歌詞,竟會有殺傷力!隨便聽聽、隨口唱唱的流行歌曲,誰當真來著?然而,不斷播放、造成的銘印效果,卻能在腦中悄悄地建立起錯誤的反應模式,讓人不自覺的、一步步邁向家破人亡!
受害的,不只此一個喔;太多人不知覺的、選用菸酒毒品來解愁。任由傳播媒體示範消極錯誤、胡鬧隨便的榜樣,是讓它隨意宰殺我們辛苦培養出來的孩子們呢!)
他夜半喝了酒,會打電話訴苦,嘀嘀咕咕的講很久,次日一點也記不得前夜談的內容;指出他毛病,就覺得受傷,抱怨對他不好;哎,只想要得安慰,不想面對問題。
(牧師被他折磨得很累,需要這樣不斷的接受他倒情緒垃圾嗎?我懷疑這種輔導模式。我比較沒耐性,會責備他,規定夜晚10點以後,不可以電話擾眠,別人白天都還需要工作,不可以自我中心的予取予求;他就不太喜歡碰我了。)
他想買個大陸新娘。重病在身,經濟缺乏,若再結婚生子,豈不問題越鬧越大?〝可是——〞他說:〝太孤單了啊,日子難過!〞
為省錢,他常常忍飢挨餓,一天只吃一碗泡麵;說沒錢吃飯,卻去養了一隻狗,每天要花百元買狗食。
(哎,做事顧前不顧後,弄不清哪件事較重要,不斷的為自己的生命、製造困境。新人類中,只顧眼前的人越來越多了。)
算命的說,他活不過38歲;在38歲時的某一天深夜,他打電話向我辭別,說一口氣吞了50顆安眠藥。我跟他說:生命是在上帝手中的,我為你禱告,讓上帝保守你超過40歲。放下電話,沒去救他,只是把這事交給神;當然,他沒死,活到43歲。
(但禱告幾次之後,我開始懷疑:他生命的品質沒有改善,這樣活下去,有意義嗎?)
他常常因姊姊悄悄藏了父母遺留給他的房產權狀,耿耿於懷;又為另一間(媽媽買在他名下的)房貸繳款,湊錢煩惱;生活都是生氣苦累。死後無子無女,一切產業都歸姊姊繼承了,亡魂若回首生前事,看到一切辛勞、全都徒然無益,不知感想如何?
平時,勸他要顧身體、多休息少煙酒,他不以為然,認為活著不愉快、死又何妨?及至真的病重、臨近死門,卻又千方百計去辦重病卡,要求開刀、保命。人真是矛盾喔!最後,當他確實搞清楚自己並不想要死亡時,無可挽回的死了。
(他生命中最後的龐大醫藥費,幾乎都是健保付款;他能在窮困中得到支援,我當然感到高興;但有時想想:他的病是自己長期糟踏健康造成的,應該自己承擔責任、自付帳款才對;讓全社會為每個亂傷害自己和別人的人買單,不是在鼓勵大家不負責任嗎?)
回顧這些毀他生命的眾多無形殺手之後,我很感嘆。錯誤觀念,在社會中還真不少!它們不斷的引人入甕,讓人追逐錯誤的目標、陷入各樣的痛苦中;而我們卻渾然不覺。哀哉!
我也在想:他的死亡,我有多少責任?如果當時我花更多精力,讓他知道:在神眼中他是尊貴、極其有價值的,他就不致於這麼糟蹋自己、活得那麼歪七扭八了吧?但傳講生命真道,常常是被攻擊和禁止的,受到的壓力很大;再加上那時我也年輕、閱歷不足,還是很受一般觀念的轄制,認為做老師、該專心努力授業(傳遞學科知識),讓孩子們考上好高中。現在,回過頭來看,考幾分、上那個學校,並沒有給學子們帶來幸福;反倒是錯誤的人生觀和價值觀,導致人不當的處理困境,生命充滿嘆息;先前的一切辛苦栽培,都成了枉然白費。
但是家長們至今還在不斷的掌控老師,要求〝逼功課、逼功課,其餘的都不重要!〞噫,我們都在幹嘛?在努力逼孩子們、日後成為痛苦的求死者嗎?
想起聖經上的話說:瞎子領瞎子,都跌入坑裡。豈不正是!大人搞不清自己不快樂、不幸福的原因,卻要孩子努力追求名利財富,指望將來幸福。到底誰真的幸福快樂了呢?都在黑暗中摸索,急功近利、汲汲營營的,白努力一場。
奇怪的是:聖經明明有指出正路,大多數人卻不肯聽聞;不願意被神的真理光照,不想照正確的方式生活,也不要互相關懷尊重。有幸福之路不走,這又是什麼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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