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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床
作者: 【 Allen 】	日期: 2013.02.13　　天氣: 　心情:

　　

　　
　　你睜開了眼，忽然發現眼前一片漆黑，不明所以的想要立起身子，卻怎麼樣也無法撐起身體。

　　那片漆黑之中，透著幾許血紅，你試著伸出了雙手，想要捉摸些形體。

　　才發現，自己的雙手彷彿被銬上了沉重的枷鎖，一動也不動的躺在一旁。

　　這並不是你所熟悉的床，你可以感受得到，那冰冷生硬的床板，令你感受到幾分疼痛。

　　但，你卻只能靜靜的躺著，等待著誰或什麼的來臨。

　　也好，你覺得很累，能這樣的躺著睡去，也好。

　　只是，你想起了那張床，也可以說是那張床上的女人。

　　床，睡的地方。你也可以說是做的地方。

　　不管睡或做，在床上的時間也佔了你一生的三分之一。

　　僅僅只是三分之一而已。

　　想睡的話，那麼什麼地方都能睡；想做的話，當然也是什麼地方都能做。

　　打從出娘胎之後，除了那些女人的手臂，你就只睡在那個透明的箱子裡，那個那些女人稱之為床的箱子。

　　在沒記憶的歲月裡，你就這樣頻繁的進出那棟白色的大樓。

　　漸漸的，那棟巨大的城堡，在你心裡留下了不安、無助與痛苦的記憶。

　　而那張淺綠色的床，在記憶裡的溫度都讓你覺得冰冷。就連味道，也是。

　　偶爾看見的片段裡，那個稱之為媽媽的女人，總是在你的床邊散著絮亂的髮絲。

　　你似乎從她的吐息裡，得到了某些溫暖。是的，某些小小的溫暖。

　　後來，那溫暖的氣息隨著那女人的離去，便從此消失在你的生命裡頭。

　　當人問起那個女人的事情時，你還是會對他們說起，那張床旁邊的味道。

　　只是，你無法稱那女人為母親。

　　那個冷漠的男人，聽說是你的父親，只是在你的記憶裡頭，他似乎不常出現。

　　只是，那雙冰冷的雙眼，怎麼樣都無法從你的腦海裡抹去。

　　你害怕看見他的出現，特別是深夜裡，他身旁若是多了另一個不知名的女人時。

　　和那些相若年齡的朋友們比起來，你更早就了解那檔事是怎麼回事。

　　因為，你已經看了一清二楚。

　　這男人以此為樂，這張雙人床上，你成了這馬戲的唯一觀眾。

　　搖晃的，不只是床，更搖晃了你幼小的靈魂。

　　幾年後，那男人的人生走進了最失敗的一幕，在你還不懂什麼叫做顛沛流離的年齡裡，你失去了唯一可以安穩入眠的棲所。

　　那晚，你再次從搖晃中驚醒，本以為又是歹戲上映，卻看見那男人匆忙的收拾行李。

　　你只是隨口一句的問道，卻招來一陣打罵。

　　你淚流滿面的看著男人，驚慌失措的跟著收拾起行李。

　　後來想想，那男人居然沒丟下自己，似乎是個令人難以置信的奇蹟。

　　你被男人連拉帶拖的丟上了車，就這樣離開了，這個記憶裡唯一的家。

　　之後，你流浪在那男人的親朋好友家中。

　　所謂的不安與無助，就像是一件永遠脫不掉的衣服，穿在你的身上。

　　漸漸地，你習慣了那樣的生活，小小年紀的你，竟已麻木了所謂的日子。

　　無關教育，也無關他人的關愛，似乎這一切都在那夜之後變調了。

　　慢慢地，你的生活又回歸到了平穩。

　　那四坪大的小房間裡，是人們所謂的家。

　　而那帖單人的床墊，是你最後的小小世界，你曲窩在這世界裡，想著自己是否真有那樣的安穩。

　　亦或是，自己能否從這令人生厭的夢魘裡頭醒來。

　　那份渴望的希冀裡頭，卻不是一種可能的奇蹟，也可以說，你早就接受了這不可能改變的現實。

　　在那床上，你做著可笑的夢。

　　夢終究是夢，你在十六歲的某天，擺脫掉了那可笑的夢，在狹小混亂的房裡，面無表情的醒來了。

　　你看著那張軍綠色的床鋪，啐了一口痰。

　　便什麼都沒有帶走的離開了。

　　靜的床，鵝黃色的床單上有著可愛的小熊圖樣，你記得那隻熊的名字叫維尼。

　　跟靜一樣，天真的令人感到可笑，又怎麼能想像得到她在床上的淫穢模樣。

　　濼，躺在那張豪華奢侈的床上，用那白色的床單遮掩了她潔白赤裸的身軀。

　　姣好的身材，有著令男人瘋狂的吸引力，你安靜的躺在床的一角看著。

　　那份沉默的片刻，你自私的認為那是安穩。

　　寧，很少躺在床上，就算再累，她也寧可選擇躺在沙發上。

　　那張床的意義，似乎只是單純的做而已。

　　並不具有任何其他的用途，但，對你而言，真的是無所謂。

　　反正，睡與做，在哪都可以。

　　這無數的夜裡，數不盡的女人。

　　你並非帥氣瀟灑，只是那份神秘的虛無感，彷彿飄浮在空氣中脆弱的存在，只消一個喘息裡，便會失去了蹤影。

　　你的記憶，彷彿不存在，就如同你之於那些女人一樣。

　　只是床上多了另一個溫度，沒有什麼可存取的意義。

　　那麼她呢？

　　她的出現是什麼？

　　那份莫名的情緒是什麼？

　　只是因為她在床上，從你背後貼近的擁抱？

　　還是因為她將你擁近懷中後，流下的淚水？

　　那晚，那張床上，你宛如被羊水包覆住般，陷入了深沉的睡夢之中。

　　那些你早就丟棄而且拒絕接納的情感，從那最深處的空洞裡冒了出來。

　　那過份交錯的厭惡與喜悅，糾結了複亂無序的根，蟄伏的枷鎖又再次的附牢你。

　　你從她的床上逃開了。

　　消失在她的生命裡頭，就如同你消失在其他女人的生命裡頭一樣的理所當然。

　　這樣的錯誤，你無法承受，那樣衝擊的矛盾，猛烈的打擊你的內心。

　　當下，你深深的感覺到自己的不幸。

　　可惜，命運再次的開了你一個玩笑。

　　那個男人，意外的身亡。

　　並非什麼讓你難過的事件，反而，讓你有些快樂。

　　只是，那男人是個他媽的廢渣，就連死去後，也要為你留下可笑、不可理喻的禍種。

　　那龐大且令人意外的債務，是那廢渣不知從何得來的智慧。

　　從你身上一點一滴的榨取而來。

　　儘管你流浪在外，卻怎麼逃不掉那些人的追討。

　　也或許是你已不打算在跑了。

　　那些可恨的回憶，老早就在你的腦海裡打下一根深釘。

　　這夜，你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回到了這個陌生的故鄉。

　　那巨大的城樓，在你眼裡，竟是如此的渺小。

　　白色的牆垣，早已佈上了幾許的斑駁。

　　你走進了這間醫院，登上了頂樓。

　　拖著疲憊的身心，你踩上了頂樓的女兒牆，轉身背對了這座光彩閃爍的城市。

　　眼見著這來時的鐵門，被強風用力的甩上。

　　你看著這棟白樓，忽然想起了那透明的箱子。

　　想起了那個在自己床邊睡去的女人。

　　也想起，那在床上擁抱自己落淚的她。

　　你沒有表情，只是靜靜的吐出了兩個字。

　　便倒臥在這城市的擁抱之中。

　　你看著透著血色的黑暗，逐漸轉為澄清。

　　那四方的銀白箱子裡，有著你被縫補過後的身體。

　　在最後的最後，你還是回到了這箱子裡頭。

　　雖然，那些人也稱那位床。

　　只是，你很明白的知道。

　　自己不過就是這白色冷鐵上的一軀死肉。

　　你笑了。

　　原來，夢終於可以醒了。

　　原來，早在那個開始的片段，就已經註定你最後的結束。

　　晚安。

　　你不自覺的再說了一次。

　　但這次，是真的最後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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