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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莊子傳-第伍章 (二)
作者: 玉竹劍虹 日期: 2010.02.14  天氣:  心情:
退隱江湖 寓言傳道(二)

一天,監河侯來訪問莊周。
監河侯進門之後,先打量了一下莊周的屋子,書簡比家具多。他又從窗戶往外望了一眼,湖光水色,盡收眼底。然後,他對莊周說:
「莊先生,您可真會享福啊!」
「不敢不敢,唯求清靜而已。」
「不過,恕我直言,您如果繼續當著漆園吏,也照樣可以讀書、求道,游山玩水啊!」
「莊周不材,難以兼之。」
「你看,像我,雖然上面加倍徵收河稅,但是,我照樣當我的監河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嘛!」

莊周看著得意忘形的監河侯,突然想起了豬身上的虱子。

他心念一轉,對監河侯說:
「您見過豬虱嗎?」
「見過,那有什麼奇怪的,哪個豬身上不長虱子?」
「我覺得豬虱是最愚蠢,最可憐的東西。」
「何以見得?」
「虱子將豬毛之間的空隙作為廣宮大囿,高興了,就來到乳間股腳之下漫遊,自以為生活得很幸福。但是,他哪裡想到,一旦屠者鼓臂布草,手操煙火,要燒盡豬毛,虱子還沒反應過來便與豬毛一起化為灰燼了。」

臨河侯沒有聽出莊周在影射自己,訕笑著對莊周說:「先生的學問確實長進了,不僅為天下之人擔憂,而且為天下豬虱擔憂,真聖人也!」

莊周接著說:「我給您講一個故事。」
「講吧,我最愛聽您講故事,好長時間沒聽您講故事,耳根都癢了。」
「有一個名叫無端的人,專門為宮廷餵養準備祭祀用的豬。這天,新送來一頭小豬,這傢伙十分不老實,在牢筴之中跑來跑去一個勁地叫喚。它似乎預感到自己會被宰殺,用前蹄拚命地踢著圍筴,企圖逃跑。

「無端聽得不耐煩了,來到牢筴旁邊,對豬說:『小豬啊小豬,你怕死嗎?我會用上等飼料餵養你三個月,然後十日戒,三日齋,恭恭敬敬地將你請到白茅之上,結果了你的性命,將你的肩尻粉碎於彫俎之上,你願意嗎?』

「然後,他又對可憐的小豬說:『我知道你的心事,你肯定不願意。你寧肯食以糠糟,而在牢筴之中轉悠,也不願到彫俎之上送命。』

「第二天,宮廷傳下了命令,讓無端從現在開始,每天食如君主,寢如君主,軒冕美女,任其揮霍。但是,君主死後,他必須作為祭祀品被活埋。無端高興地答應了。

「無端的處境與小豬的處境完全相同,但是,為豬謀則去之,為己謀則取之,這不太愚蠢了嗎?」

聽完莊周的故事,監河侯有點開竅了,他不快地問莊周:「先生是在諷刺我嗎?」
「豈敢。象無端這樣的人太多了,比比皆是,怎麼能說是諷刺您呢?不過,我倒是想提醒您一下,可不要把高官厚祿看得太重了,這樣會送命的。」
監河侯心中暗笑,這莊周也確實太謹慎了,因噎廢食,未免過分。但是,口中卻說:「謝謝您的提醒。我可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您雖然辭掉了官職,但是我們的私人交情還沒有斷。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就儘管張個口,不要客氣。」說完,就要告
辭。

送走監河侯回到家中,藺且對莊周說:「先生,您今天講的這兩個故事真絕,我已在旁邊記錄下來了。這對那些貪圖享受,不顧性命的人,真是一劑良藥。」

聽完藺且的話,莊周似乎發現了些什麼東西。用抽像的語言來直接論述道,往往使人難以理解,而且難以相信。如果用通俗易懂的故事來比喻道,再借以有名望的聖賢哲人之名,就可以使人們容易理解,而且容易相信。這就是寓言,即寄寓他人之言;這就是重言,即借重他人之言。想到這兒,莊周高興地對藺且說:「有了!有了!」

藺且看著莊周手舞足蹈的樣子,問道:
「有了什麼?」
「我們不是一直在為怎樣才能表現道發愁嗎?這一下不用發愁了。我們可以用寓言、重言來表現道。」
「何為寓言?」
「寓言即寄寓他人來論述道。為什麼要寄寓他人呢?我先給你舉一個例子。一個人要想替自己的兒子求婚,就不能自己去當媒人,因為他即使把自己的兒子說得如同聖賢,人們也不會相信他的話,人們總覺得父親替兒子說話是會包庇他的缺點。如果他請另外一個人去做媒,情況就不同了。因為對方聽了外人的介紹,就會覺得是客觀的事實,而容易相信。我向別人傳道亦是如此。我整天以自己的口氣說道有多麼奇妙,人們就會覺得我是在王婆賣瓜,自賣自誇。我如果編出一些故事來,以他人的名義來論述道,人們就會相信。這不是我要故意如此,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勢所必然。」
「那,何為重言呢?」
「重言就是借重古代聖賢之人的名聲論述道,這比寓言更進了一步。天下之人,都迷信古代的人,而且更加迷信古代的聖賢。我如果以黃帝、堯、舜、孔子、老子等人的名義來論道,世人就會趨之若鶩。」
「先生,這真是妙方啊!」藺且拊掌叫好。
「而且,這種方式也更加符合道本身的特徵。我所說的道,本來就是一種生活態度、一種行為方式,並不是一個抽像玄妙的東西,在人與人之間發生的故事中,更能讓問道者體悟到道的精髓。」

這天,有一個儒士來到莊周家中。這位儒士不像別的士那樣,開口就問道。他卻提了一個頗為巧妙的問題:「莊周先生,請問是孔子偉大,還是老子偉大?」
莊周說:「孔子與老子究竟誰偉大,不是我們這些後人所能評價的。你想聽聽孔子
見老子的故事嗎?」
「什麼?孔子還見過老聃嗎?」
「當然見過。孔子到了五十一歲的那年,覺得他以前所學的東西都不是真正的道,就從魯國來到南方的陳國沛縣,拜見老子。
「孔子見了老子之後,老子招呼他坐下,然後說:
「『孔丘,你終於到我門下來了。我聽說你是北方的賢人,你得道了嗎?』
「孔子回答說:『沒有。』
「老子問:『你是怎麼求道的?』
「孔子說:『起始,我求之於仁義禮智,五年而未得道。』
「『然後呢?』
「『又求之於陰陽之氣,十有二年而未得道。』
「『如此,你當然不可能得道。仁義是擾亂人心的禍害,陰陽之氣也只不過是道的外化。』
「孔子又問:『如何才能得道?』
「老子說:『我要休息了,你明日再來。』
「第二天,孔子又來到老子的家中。正好老子新浴之後,在那兒等著讓頭髮干。他靜靜地坐著,一動不動,雙目緊閉,寂泊之至,猶如非人。孔子不敢打擾他,便在旁邊等著。良久,老子睜開了眼睛。孔子上前請安,問道:「『先生,您剛才是怎麼了?形若槁木,心若死灰,好象離物遺人而獨立於無人之野。』
「老子說:『吾游心於眾物之初。』
「『何謂眾物之初?』
「『眾物之初的境界,心不能知,口不能言,今日勉強用詩為你說其大概:
至陰肅肅,(至陰之氣寒若嚴冬)
至陽赫赫。(至陽之氣炎若盛夏)
肅肅出乎天,(陰氣來於天)
赫赫發乎地。(陽氣源於地)
兩者交通,(陰陽交合)
成和而物生焉。(在和氣之中生出萬物)
或為之紀,(似為萬物之綱紀)
而莫見其形。(卻見不到其形)
消息滿虛,(死生盛衰)
一晦一明。(時隱時現)
日改月化,(日遷月移)
日有所為,(無時不在作用)
而莫見其功。(卻見不到其功)
生有所乎萌,(生有所始)
死有所乎歸。(死有所歸)
始終相反乎無端,(始終循環,沒有盡頭)
而莫知其所窮。(卻不知它的邊緣)
非是也, (沒有它)
且孰為之宗。』(什麼來充當萬物之宗)

「孔子又問:『請問,游心於眾物之初,是如何感受?』「老子回答說,『得到這
種境界,就具備了至美、至樂。得到至美,而游於至樂,就是至人。』
「孔子又問:『至人如何?』
「老子回答:『至人者,喜怒哀樂不入於胸次,以天下萬物為一,視四肢百體猶如塵垢,視生死如晝夜,而況得失禍福哉!拋棄隸僕猶如拋棄泥土,知己身貴於隸。萬物不足以為患,與物為化而不知其極。已為道者,能達於此。』

「孔子聽了老子的話,告辭而歸,三天之內都不說話。顏回問道:『夫子見老聃而不語,為何?』

「孔子說:『我在道之面前,猶如甕中之蟻,如果不是老子揭開甕上之蓋,我終生不知天地之大全。老子就象龍,合而成體,散而成章,乘乎雲氣,養乎陰陽。在老子面前,我張口無以發言,我尚何言哉!』

「從此之後,孔子就辭退了所有的弟子與交遊,開始專心學習老子之道。」

那儒士聽了莊周講的故事,十分驚異,問道:「請問先生,為何我讀的經典之中,沒有孔子見老子的記載?」

「因為你所讀的經典,都是孔子五十歲之前所作,或為孔子五十歲之前的弟子所記,他們為了維護自己所學,當然不願記下孔子五十歲之後的言行。」

那儒士連連點頭稱是,告辭而歸。

藺且擊掌稱妙,對莊周說:「從此之後,世人又多了一條孔子見老聃的話題,說不定以後的史官還會信以為實,在孔子傳中寫上『孔子見老聃』哩!」莊周笑道:「那才正中吾意!」

一天,莊周與藺且正在整理這些天來為求道之人回答的談話錄,又來了一位士。這位士提了這樣一個問題:「莊周先生,您的學說以無為自然為主,那麼,您是不是主張將一切人所創造出來的機巧器械都廢除呢?如果都廢除了,人將怎樣生活?如果不廢除,能說是無為自然吧?無為自然與機巧器械之間,是不是對立的?」

莊周回答說:「您提的這個問題,確實很有深度。我講個故事給您聽聽,您就會明白。

「孔子的弟子子貢到楚國去漫遊,回來的路上,有一天在漢陰碰到一位老者。這位老者種了一片菜地,但是,他給菜地灌水的方式很特別。他挖了一口井,然後從旁邊挖一條斜入井水的隧道。他抱著一口甕,從隧道下去,盛上一甕水,然後又抱著甕上來,將水灌入菜地。如此往復不絕。但是用甕盛上來的水很有限,因此,老者雖然跑來跑去,精疲力竭,但是,菜地裡已經裂開了口子。子貢覺得這位老者很可憐,便上前對他說:
「『老者,有一種機械,可以一日浸灌百畦菜地,而用力甚少,你難道不知嗎?』
「老者問道:『何種機械?』
「子貢說:『鑿木為機,後重前輕,提水若抽,其名為槔。』
「那老者聽後,面色由疑問轉為釋然,笑道:「『我從我的師傅那兒聽說過:有機械者,必有機事;有機事者,必有機心。若有機心存於胸中,則純樸自然的元氣就會受到損害。如此則精神不得安寧,道就不會保持於胸中。』
「『我並不是不知道那種器械,我是為了純樸自然的精神而羞於為此。』
「子貢聽了老者的話,覺得十分深妙,而相比之下,自己是那樣的淺薄。他慚愧地低下了頭,無言以對。
「過了一會,那老者又問:『你是什麼人?』
「子貢回答說:『我是孔丘的門徒。』
「老者說:『孔丘之徒,與我道不同而不相謀。你趕快離開這兒吧,別耽擱了我盛水灌畦。』
「子貢羞愧之極,若不自得,領著隨從趕緊離開了老者。一路上,他悶悶不語,面色十分難看。一直行走了大約三十裡地,才有所好轉。
「一位隨從看子貢的顏色沒有那麼陰沉了,便問道:『剛才那人是干什麼的?為何先生見了他之後變容失色,耿耿不釋呢?』
「子貢回答說:『先前,我以為天下的學者唯有孔子偉大。沒想到今天碰上的這位老者比孔子更偉大。孔子經常教導我們,用力少而見功多者,為聖人之道。而這位老者則認為不然。功利機巧,忘乎其心,雖有巧械而不用,就是為了保持純樸自然的道德。彼何人哉!彼何人哉!』

「子貢回到魯國,向孔子講述了抱甕老者的故事。孔子聽後,回答說:「『子貢啊!你的好學深思確實值得嘉許,但是,可不能游於濁水而迷於清淵呀!

從那個老者所為所言來看,他肯定是一個修渾沌之道的人。但是,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治其內而不治其外。

「『渾沌之道,雖然追求純樸自然,但是,並不廢除機械之巧。如果僅憑不用機械之巧來保持自己的純樸自然,那也未免太無知了。其實,真正掌握了渾沌之道的人,雖然整天使用著巧械,也不會喪失純樸自然。因為他的胸中已經讓自然之元氣占據了,任何機械,都不能使他產生機心。

「『你如果見到了那真正掌握了渾沌之道的人,就會更加驚疑。因為他們是明白人素,無為復樸,體性抱神,而游於世俗之間,和光同塵,與世推移。

「『子貢啊!渾沌之道可不是你我所能達到的。』」那人聽了莊周的故事,頓開茅塞,說:「多謝先生指點。」就告辭了。

莊周自從離開漆園到現在已近一年工夫了。一年來,登門拜訪求道者時有出現。莊周雖然無意於聚徒講學,但是,也無法拒絕這些熱心的求道者。在與求道者的辯論中,他自己的思想也在不斷地成熟。藺且總是將他與別人的談話記錄下來,認為是絕好的文章。有時候,有人來問道,適逢莊周不在,藺且便將這些記錄抄寫一份送給他們。這樣,世人便爭相傳閱莊周的這些妙趣橫生的文章了。

這天,梓慶來訪問莊周。莊周高興地將梓慶讓進客廳,說:「什麼風將您吹來了?」
梓慶從懷中掏出一個雕刻很精緻的飛龍,遞給莊周,說:「奉上薄禮一件,請先生笑納。」

莊周小心翼翼地將飛龍轉著從各個角度觀賞了一遍。飛龍有兩只翅膀,又有四只腳。它的兩只翅膀張開著,似乎在空中飛翔,而它的四只腳呈划動狀,又象在水中游泳。它的頭向上昂著,似乎在用那長長的角去觸摸藍天中的雲朵;它的口微撮著,似乎向著廣漠的宇宙長吟輕嘯。

莊周愛不釋手,專心致志地欣賞著,竟忘記了梓慶坐在一旁。他的心,早已溶化在飛龍身上,騰雲駕霧,游於六合之外了。

梓慶問道:「何如?」
莊周這才從遙遠的天空回到了現實之中,連忙答道:「真神品也!」
梓慶滿意地說:「實不相瞞,此乃我生平最得意之作,費時三年方成。」
莊周一聽,不安地說:「如此無價之寶,鄙人怎能無功受祿?」
梓慶用手推回莊周遞過來的飛龍,笑道:「先生何必客氣。此物若流於街市,則不
若一鳥獸之象,唯先生能識其價,故唯先生受之無愧。」
莊周這才不再推辭,將飛龍之象供於書案之上,凝視良久,自言自語道:「妙不可
言!」然後轉身對梓慶說:「知我者,梓慶君也。」

梓慶說:「先生雖然許我以知音,但是,先生的所作所為我並不能完全理解。當然,您辭官退隱是為了一己之自由,但是,您難道就能忍心拋下那些橫目之民不管嗎?」

莊周沉重地說:「梓慶君,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僅憑我莊周一個人的力量,以一個卑微的漆園吏的身份,能夠拯救天下橫目之民嗎?還不如退而潔身自好,修身養性,同時,用我的學說慢慢地感化世人,也許還對人類有點貢獻。」

梓慶說:「我們雖然認識很長時間了,我還沒有聽您比較完整地講過您的學說,趁今天的機會,您能不能給我說一說?」

莊周說:「我的學說,可以分三種拾級而上的境界:第一種境界是聖治,第二種境界是德人,第三種境界是神人。」
「願聞聖治。」
「聖治是最低的境界。布政施官,各得其宜。舉賢授能,人盡其材。天下平均,秋
毫無犯。當政者躬行其言,而天下之人無不向風,以手指,以顧示,則四方之民無不聽之。此謂聖治。」
「願聞德人。」
「德人即天下皆為有德之人。居處則無思慮之謀,行動則無憂患之苦,胸中沒有是非的標準,沒有美醜的區分。四海之內共利之才算是喜悅,共給之才算是安寧。財用有余,卻不知道從何而來,飲食取足,卻不知道誰人供給。此謂德人。」
「願聞神人。」
「上品神人,乘光照物,卻不見其形跡,此謂知周萬物,明逾三景。達於天命之境,盡知萬物之實,與天地同樂,將萬事消亡。萬物芸芸,復歸其根,玄冥之境,神人所游。此謂神人。」

梓慶聽完,說:「先生,您所說的聖治之境已屬人間所無,而況德人、神人乎?」
莊周說:「此雖人間所無,實乃真人所應有。萬世之後,其庶幾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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