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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子傳-第陸章 (三) 《前一篇 回他的日記本 後一篇》 初一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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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莊子傳-第陸章 (四)
作者: 玉竹劍虹 日期: 2010.02.17  天氣:  心情:
困窘織屨 適意人生(四)

休戰不多久,烽煙又起。一日之內,小戰不斷、大戰時有。雖然兩人的觀點不同,但是,都能真正理解對方思想的實質所在,因此爭論起來還是挺有勁頭的。兩人有時候竊竊私語,有時候大聲吵嚷。好幾次,顏玉都以為兩人吵起架來了,但是,不一會又傳來了爽朗的笑聲。

這天,莊周對惠施說:「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吳王有一次乘舟溯江而游,來到一座眾猴聚集的山前。吳王從舟上看那些猴子們很好玩,便登上山來,想看個仔細,眾猴見有人過來,紛紛逃向樹林之中去了。唯獨有一只猴子,十分膽大,不但不逃跑,而且來回跳躍於樹枝之間,向吳王賣弄它的靈巧。

「吳王一看,便拿出箭,搭上弓。可是,連射數箭,都被那猴子很敏捷地避開了。

「吳王一氣之下,便命隨從們百箭齊射。可憐那靈巧的猴子,頃刻之間便喪命於亂箭之下。

「吳王回頭對他的朋友顏不疑說:「『這只猴子,恃其靈巧,誇其敏捷,來傲視我,因此而喪命。你可要當心點,不要在我面前賣弄你的智慧!』

「顏不疑雖然是吳王的朋友,但是,他的處境與那只猴子也差不多。

「你雖然身為宋國的卿大夫,但是,處境與那只猴子也沒有多少區別。」

惠施聽後,說:「我有一棵大樹,人們都稱之為樗。此樹之大根臃腫而不中繩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規矩。直立於大路之旁,木匠們往來於其側,從來都不看它一眼。

「你所講的這一套,雖然宏闊天涯,深遠不測,但是毫無實用價值,真是大而無用,人們不會相信你這些無稽之談的。」

莊周笑道:「惠兄,你真是我的知音!我所追求的,正是無用。你難道沒有見過那狸貓與黃鼠狼嗎?卑伏著身子,等待著小動物的出現。東西跳梁,不避高低。但是,一旦踏中機關,就會死於網羅之中。再看看那嫠牛,龐大的身軀猶如天邊的雲塊,卻捉不到一只老鼠。

「你現在有這麼一棵大樹,不要愁它無用。你將它移植到無何有之鄉、廣漠之野,任意地在樹旁徘徊,自在地在樹下睡覺。斧頭不會來砍伐它,旁物不會來傷害它。你會在永不消失的蔭涼之中得到精神的自由。無所可用,不僅不是壞事,反而是好事!」

惠施聽完,說:「我不認為無用是好事。魏王曾經贈送給我大瓠的種子,我將它種在後院中,結了一個容量五石的果實。用它來盛水盛湯,其脆軟而不能舉起;剖開它用做水瓢,而瓢大無處可容。雖然它體積龐大,我還是認為它沒有用處而將它打碎扔掉了。」

莊周笑道:「先生利用大的本領也太低了。我給你講一則寓言。有一個宋國人善於制造使手不龜裂的藥,因此,他家世代以漂洗絲絮為業。有一位客人聽到這種藥品就來到宋國找到了這位制藥的人,說:『我用百金購買你的藥方。』這位制藥者一聽,十分高興,將自己的家族召集起來,對他們說:『我家世代以漂洗絲絮為業,所積累的不過數金,今天出賣藥方,一旦可得百金。我的意見是賣給他,你們看呢?』家族中男女老少異口同聲地說:『賣給他!』這位客人得了藥方,就來游說吳王。這年冬天正好吳越之間發生大規模的戰爭,吳王最怕的就是兵士們由於氣候寒冷而手裂龜紋。這位客人拿出他配的藥,吳王一看十分歡喜,就任命他為將軍,與越人水戰。結果越國士兵的手凍裂無法持槍,而吳國的士兵則由於有了藥的幫助,手上毫無龜紋,於是吳兵大獲全勝。吳王將這位客人封為萬戶之侯。

「同樣是一種藥物,有人擁有它,只不過世代以漂洗絲絮為業,有人擁有它,則可以封為萬戶之侯。同樣一個東西,利用的方式不同,達到的效果就不一樣。

「現在你有一個五石之瓠,為什麼不把它制成一個巨大的腰舟,而浮游於江湖之中?而你卻嫌棄它,說明你的心還茅塞不開啊!

「你聽了我的故事,認為宏闊而不實用,為什麼不會在其中領會到一種逍遙自在的精神,以此來浮游於人世的大海之中呢?」

惠施說:「我承認你的故事之中蘊含著一種逍遙自在的精神,但是,這種逍遙自在的精神不能適用於任何社會問題,也不能解決任何人的溫飽,因此,先生雖然自視頗高,卻也是曲高和寡。」

莊周說:「當今天下之士,紛紛埋頭於是非之辯、熱衷於利祿之場,而喪失了人作為人的真精神。一個人,如果沒有精神的自由,活著就如同牲畜。有了精神的自由,即使貧困潦倒,也是上上真人。」

惠施說:「總而言之,你所說的這些,都是無用的。」
莊周說:「惠兄,你可真是榆木腦袋!無用乃有用之本,你可知道?」
「請言其詳。」
「土地之廣,無以數計,但是,人立其上,僅求容足而已。如果從人的四周一直挖下去,至於九泉之下,讓人只站在腳下的那一塊土地上,人還有用嗎?」
「無用。」
「那麼,無用之物為有用之物之根本,有用之物憑借無用之物才發揮其用,這個道理不就明白了嗎?」

惠施若有所思地說:「你說的確實有道理。但是,我還是不能完全做到無用。我們還是求同存異吧!」

又有一天,惠施對莊周說:
「我在魏國的時候,認識了一些辯者,他們所討論的命題很怪。」
「什麼命題?」
「我給你舉幾個較有意思的:鳥卵有毛;雞有三足;郢都可有天下;犬可以為羊;飛鳥之影未嘗動也;一尺之捶,日取其半,萬世不竭……」

莊周不耐煩地打斷他:「這些奇談怪論,有什麼意義?」
「當然,這些命題其中有一部分只是詭辯,毫無意義。但是其中有一些還是可以啟人深思的。他們的缺點在於脫離了實在,而專在名詞上耍花樣。但是,在他們的啟發之下,我也創立了十個命題。」

「願聞其詳。」
「至大無外,謂之大一;至小無內,謂之小一。最大的東西沒有邊際,最小的東西不可再分。」

莊周點了點頭:「還有點深度,但是,你沒有認識到至大即至小,至小即至大,大小本無界限。第二呢?」

「無厚,不可積也,其大千里。沒有厚度的東西,薄得無法測量,但是其廣闊卻可至千里。」
「第三呢?」
「天與地卑,山與澤平。」
「第四呢?」
「日方中方睨,物方生方死。」

莊周沒等他說完十個命題,便問道:「惠兄,你的這些命題與辯者的命題難道不是一丘之貉嗎?」

惠施不服氣地說:「我的命題都是我長期觀察自然界事物的變化規律得來的,都有客觀實在的依據,怎麼能說與辯者的花言巧語相同呢?」

「你企圖憑借自己的智慧而追究無窮的事物,是不可能的。追逐萬物而不返回自己的內心,就象要與自己的影子賽跑一樣,永遠沒有結果。」莊周惋惜惠施的聰明才智,想勸他放棄那些於道無補的辯論。

「可是,運用這些命題,可以論證我兼愛萬物的學說,在同儒學、墨學、楊學,還有以公孫龍為代表的辯學的論戰中,很有用處。」惠施得意地說。

莊子說:「你們各家各派之間互相論戰,都自以為得到了天下之至道,但是究竟誰得到了天下之至道呢?」
「都得到了各自認為是天下之至道的至道。」惠施用上了他的辯才。
「那麼,射箭者沒有一個預期的目標,將箭隨便射到什麼地方,就可以說是善射者,於是,天下之人都成了神羿,行嗎?」
「行。」
「天下之辯論,沒有一個公眾承認的真理,而人人自以為是,天下之人都成了堯舜一樣的聖人,行嗎?」
「行。」
「方今天下,儒學、墨學、楊學、辯學為四派,再加上你,一共五派,究竟誰說的是真理呢?」
「我。」
「你也真會大言不慚,我看你跟魯遽一樣。」
「魯遽為何人?」
「魯遽的弟子有一天對他說:『先生,我學到你的道術了。我能夠冬天讓一鼎之水不用火就燒沸,夏天將一鼎之水結成冰塊。』

「魯遽自負地說:『這只是以陽氣聚集陽氣,以陰氣聚集陰氣,並不是我所謂的道術。來,我讓你看看我的道術。』於是他將兩只瑟的弦調成一樣的音律,將一只放在堂中,一只放在室中。鼓室中之瑟,而堂上之瑟相應而鳴,鼓宮而宮應,鼓角而角應。
「魯遽的道術與他弟子的道術究竟誰的正確呢?還不都是騙人的把戲嗎?」
「但是,儒墨楊辯四派紛紛與我辯論,雖然他們費盡苦心,尋找好的言辭,甚至聲色俱厲地恐嚇我,也不能說明我的學說就是錯誤的,又該如何解釋?」惠施還沒有心服。
莊周見惠施如此頑固,便說:「齊國有一個人將他的兒子送到宋國去當看門人,一見所有的看門人都沒有腳,便砍下了自己兒子的腳,但是他隨身攜帶的一件小鐘卻用布包好,惟恐丟失。」
「還有一個人,自己的兒子丟掉了,只知道在自己的家中尋找,沒有想到應該在門外找找。」
「還有個楚國人,寄住在別人家中,卻同這家的看門人吵架;行於途中,在夜半無人之時又同船夫爭鬥。
「你現在的思想,難道不同這些愚者一樣嗎?喪失了自己最寶貴的東西,而將那些毫無價值的東西視為真理,局限於狹小的自我意識之中,還認為窮盡了天地之道。」

莊周與惠施就這樣往來辯論,往往通宵達旦,甚至連吃飯都顧不上。轉眼之間,十天就過去了。惠施的門客來接他回睢陽,於是兩位見面就爭論的朋友又難分難捨了。惠施請莊周到睢陽去,莊周不願去。於是惠施答應沒事就來看他。

惠施回到睢陽不久,魏國的政局就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這個變化完全是由於梁惠王駕崩而造成的。惠施被逐之後,張儀掌握了魏國的大權,魏國一直是秦國的附庸。但是,梁惠王的太子卻不贊同張儀的外交政策。因此,惠王一死,太子繼位為襄王。襄王要恢復與齊楚等東南諸國的關係。於是張儀在魏國失勢,被驅逐回到秦國。

惠王的靈柩還未出葬,襄王便派人到宋國來迎接惠施。宋君偃反正也不讚賞惠施的學說與政策,便痛快地答應了,樂得做個人情。

惠施聽完魏國使者訴說了近幾個月來的風雲突變,高興得流下了眼淚。他雖然堅信自己的理想會得以實現,但是,沒有想到這麼快就能回到魏國。

臨走之前,他讓魏國使者稍候數日,因為他要到蒙邑來與莊周話別,同時,他也想讓事實告訴莊周,義總是會戰勝邪惡的,並不是象他說的那樣,善惡美醜沒有界線,沒有區分。

這一次,惠施獨自一人乘一輛馬車,輕裝上路,直奔蒙邑而來。由於心情暢快,他覺得路上的行人都在對他微笑,連一草一木也是那樣令人心暖。

他把馬車停在門口,三步並做兩步跑進茅屋,興高彩烈地說:「莊兄,我又來了。」

莊周正在幫著妻子錘葛麻,一見惠施這麼興奮,便問道:
「什麼好事,如此激動。」
「當然是好事!我要回到魏國去了。」惠施將這幾個月來魏國政治的變化對莊周說了一遍,並告訴他,魏襄王已派使者來接他回魏國。

莊周冷笑道:「惠兄,此次去魏,恐怕兇多吉少。」
「何以見得?」
「惠王當年待你不薄,最後還是拋棄了你。襄王雖然派人來接你,也只不過注重你的名聲,想以此來招徠天下之人心。你的那套學說,不會有哪個君主會真正欣賞。」
「襄王還是欣賞我的,要不,他怎麼能將張儀趕走?」惠施自信地說。

莊周見一時難以說服他,便也由他自己去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信念,尤其是惠施這樣的人,是不到黃河心不死的。於是莊周便再也沒有同他爭論。當夜惠施住下。一宿無話。

第二天一早,莊周對惠施說:「當年你我欲同游濠水,未能稱願。此次分別,又不知何時才能見面,今日到濠水一游如何?」

惠施本想即早趕到魏國,他此時可真是歸心似箭!但是,莊周既然說出了口,惠施也不好拒絕,便答應了。

今天真是個好天氣,秋高氣爽,晴空萬裡。太陽已經沒有盛夏那麼毒熱了,照在人身上覺得暖洋洋的,十分舒服。涼風陣陣吹來,又使人清爽無比。莊周與惠施在濠水岸邊漫步而游,心情都很暢快。

他們時而脫掉鞋子在淺水中洗洗腳,時而在水邊的草地上躺一會,看一看天上的雲朵,完全忘記了兩人所爭論過的問題。

他們順水而下,在一處河水較窄的地方,有一座小橋跨過水面。二人登上小橋,看著濠水不停地流著。

惠施口中喃喃而語:「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是啊!人生一世,就象河水中的浪花一樣,忽然而已。」 莊周也頗為感慨地說。

「時光若能倒流,我就可以做更多的事,研究更多的問題。」惠施覺得人生實在太短暫了。

「光陰似水,不可能倒流。迷途知返,回頭是岸啊!」不知不覺,兩人又爭論上了。

突然,一條鰷魚「辟吧」一聲從水中躍出,一閃之間,又鑽回了水面。

「你看那鰷魚,多麼自在啊!悠悠哉游於水中,它肯定非常快樂!」莊周好象自己也變成了那鰷魚,情不自禁地說。

「你又不是魚,怎麼能知道鰷魚快樂呢?」惠施覺得人就是人,魚就是魚,魚肯定不會象人那樣感覺到快樂的。「你又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不知道魚兒是快樂的呢?」莊周反問道。

「我不是你,當然不會知道你的心思;可是,你也不是魚,你當然也不會知道魚是快樂的。我不知你,你不知魚,這不兩清了嗎?」惠施得意地說。

莊周覺得跟惠施辯論這個問題,根本就不會有什麼結果。因為他們兩人對待自然界的態度是完全相反的。莊周對待自然事物,總是物我合一,物我交融,因此,他似乎能夠體會到花鳥蟲魚的性情。而惠施則以觀察、研究的態度對待自然事物,他注意的是各個事物之間的大小同異,而從來不留意於自然事物的喜怒哀樂。

因此,告訴惠施魚之快樂,就象告訴一頭牛說琴聲是美的。於是,莊周不想再與他爭論下去了,便詭辯道:「我們還是回到一開始。你說:『你怎麼知道魚是快樂的?』這說明你已經知道我知道魚是快樂的而故意問我。我現在告訴你,我知之濠水之上。」

惠施再也沒有發問,因為他知道莊周的脾氣,每當他詭辯的時候,就是想結束這場爭論。

於是兩人便下了那座小橋,繼續散步。

眼看天色將晚,莊周游興正隆,想留在河邊看日落景色。惠施因為急著明日一早還要動身去睢陽,便催促莊周回來了。

第二天,送走惠施之後,莊周想了很多很多。象惠施這樣的人,對政治那麼熱心,自以為抱著救世之心,哪知是將自己的生命徒勞地浪費了。給他講人生的道理,他根本聽不進去,而且還以為我所說的是無用之言。

相比之下,他很慶幸自己的選擇。讀書、鼓琴、釣魚,與二三知己聊聊天,是多麼快活呀!雖然並不富裕,但是,織屨所得,完全夠維持生計了。只要能夠得到精神上的自由,悠悠終生,足矣。

卻說惠施回到魏國之後,魏襄王仍然任命他為相。生活待遇,車馬俸祿沿照舊例,但是,卻很少過問他國事。

因為魏襄王年輕氣盛,欲與當今天下之諸侯逐鹿中原,對惠施那一套愛民、偃兵的學說並不欣賞。

惠施的滿腔熱情又碰上了一盆冷水。閒著沒事,他便整天與慕名而來的辯者們爭論各種各樣的問題,以此消愁解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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