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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莊子傳-第柒章 (二)
作者: 玉竹劍虹 日期: 2010.02.18  天氣:  心情:
著書七篇 所以窮年(二)

「逍遙游「與「齊物論」兩篇寫完之後,莊周決定暫時停止著書,到梓慶家去一趟。他想徵求一下梓慶的意見。梓慶雖然是一個木匠,文化程度不高,但是,他的雕刻技藝之中卻蘊藏著深刻的哲理,是位了不起的同道。

梓慶已經退休在家了,由他的兒子頂替他的工作。他雖然比莊周大十幾歲,但是看上去只象個六十多歲的人,精神矍鑠。他斟上兩杯美酒,以歡迎老友的來訪。
莊周喝了一口,道:「好酒!好酒!就象我的書!」
「你的書?」梓慶詫異地問。
「是的。我最近寫了兩篇文章,想聽聽您的意見。」說著,從懷中掏出「逍遙游」與「齊物論」遞給梓慶。
梓慶一氣讀完,拍案而叫:「好書!好書!就象我的酒!」
「不過,我覺得意猶未盡,想繼續寫下去。」
「應該!我雖然是個粗人,但是,覺得你寫的這些比起孔墨的言論來,不僅意思深
遠,而且文采飛揚,真乃天下之至文!」
「過獎。但是,我眼下還難以另辟蹊徑。」
「依我之見,應該從養生的角度專寫一篇。」
「高見!高見!先生真我師也」。

第二天,莊周從梓慶家回來的路上,腦子裡一直在翻騰著這麼幾個名詞:「養生——技藝——道。」工匠們的技藝之中包含著豐富的養生之理,梓慶說得好:「以天合天。」以我之天合物之天,就可以在人世的大海之中自由自在地游泳。

一進家門,莊周也顧不上與顏玉打招呼,便伏案疾書,惟恐心中的那個寓言故事跑掉:庖丁為文惠君解牛,手之所觸,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響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於「桑林」之舞,乃中「經首」之會。
文惠君曰:「譆,善哉!技蓋至此乎?」
庖丁釋刀對曰:「臣之所好者,道也,進乎技矣。始臣之解牛之時,所見無非全牛者。三年之後,未嘗見全牛也。方今之時,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視,官知止而神欲行。依乎天理,批大郤,導大窾,因其固然,枝經肯綮之未嘗,而況大軱乎?良庖歲更刀,割也;族庖月更刀,折也。今臣之刀十九年矣,所解數千牛矣,而刀刃若新發於硎。彼節者有間,而刀刃者無厚,以無厚入有間,恢恢乎,其於游刃必有余地矣。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發於硎。雖然,每至於族,吾見其難為,怵然為戒,視為止,行為遲,動刀甚微,謋然已解,牛不知其死也,如土委地。提刀而立,為之四顧,為之躊躇滿志,善刀而藏之。」
文惠君曰:「善哉!吾聞庖丁之言,得養生焉。」
(庖丁為文惠君宰牛,手所觸及的,肩所倚著的,足所踩著的,膝所抵住的,划然響然,奏刀之聲騞然。他手、肩、足、膝並用,配合默契,猶如桑林之舞姿那樣協調優美;牛肉分解的聲音,就象經首之樂曲那樣富於節奏感。文惠君看呆了,贊歎道:「噫嘻!真妙!宰牛之技藝怎麼如此高超呢?」庖丁放下手中的刀,回答說:「我所喜歡的,是道的境界,這比技藝本身重要。剛開始我學宰牛的時候,見到的牛,都是渾全不分的牛。三年之後,一眼望去,牛的骨節肉理了然於心,就看不到完整的牛了。現在,我只用意念去感受而不用眼睛去看,感官已經停止,而精神自然運行。順著牛身上自然的紋理,劈開筋肉的間隙,導向骨節的空縫,順著牛的本來結構去用刀,即使經絡交錯的地方都不會碰著刀,何況那大骨頭呢!好廚子一年一換刀,因為他們用刀割肉;普通的廚子一月一換刀,因為他們用刀砍骨。我的這把刀到現在已經用了十九年了,所解之牛已逾數千,可刀刃就象剛在磨刀石上磨過一樣。牛骨之間是有空隙的,而刀刃則沒有厚度。用沒有厚度的刀刃切入有空隙的骨節,當然是空空曠曠、游刃有余了。因此,我的刀雖然用了十九年,卻像剛磨過的一樣。雖然如此,每當碰到筋骨盤結的地方,我還是小心謹慎,目光專注,手腳緩慢地行動。然後,手中之刀微微一動,牛便嘩嘩啦啦解體了,如同泥土散落,而牛還不知他已經死了。這時候,我提刀站立起來,張望四方,感覺到一種自由的快適,覺得心滿意足,悠然自得。我把刀子揩乾淨收藏起來,便離開了牛肉。」
文惠君說:「真妙!聽了你的話,我得到了養生之理。」

寫著寫著,莊周手中的筆好象變成了庖丁手中的刀,在三尺絹帛上游刃有余。他放下筆,離案而起,四面張望,躊躇滿志,大有自得之感。是啊,世人總是看不起那些工匠們,認為他們是社會的下等公民,但是,他們的勞動之中卻可以獲得美的享受,他們可以在各種技藝中悟到心手合一、物我兩忘的境界。比起那些整天大談養生之道卻毫無體驗的人來,他們更有資格做道的承擔者。

他呷了一口酒,從頭到尾讀了一遍這則寓言,又抬起頭來凝視著梓慶送給他的那只飛龍,心潮起伏。

自古以來的哲人們,都將眼光投向朝代的更換、國家的興衰,他們哪裡知道,真理其實很簡單,它就在人們日常生活的一舉一動之中。只要能拋開那些身外之物,老老實實去幹自己應該幹的事,專心致志,投身於其中,物我不分,物我合一,你就可以獲得養生之理。象梓慶,年過七旬,卻鶴髮童顏,毫無衰老之態。人的知識越多,追求越多,失望也就越多,疑問也就越多,這是養生的大敵啊!無知無慾,清靜淡泊,就能活得輕松自在。「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而知識與欲望是無限的。以有限的生命去追求無限的知識與欲望,是多麼危險!

然後,莊周才給這篇文章加了個題目:養生主。養生的根本在於精神的寧靜,並不在於地位的高貴。文惠王這樣的一國之主,也要向庖丁學習養生之理。世人啊,看看那些村野農夫,看看那些市井工匠,他們沒有讀過多少書,有些人根本就不識字,但是,他們卻活得悠然自得,無憂無慮。

放棄對名利的追求吧!放棄對知識的追求吧!保持你們平靜的天性,守住你們自然的元氣。生命是寶貴的,此生只有一次。體驗每一刻,抓住每一刻,享受每一刻!

這天,莊周正在修改潤色「養生主」這篇文章,一個從魏國來的生意人捎來了惠施的一封書信。他展絹一讀,上面寫道:

弟自歸魏以來,未見襄王重用。遙憶濠梁之游,真有歸歟之感!然壯志未酬,民生塗炭,不忍就此罷休。寄書一通,稍釋憂慮,吾兄當知!

唉!我早就知道有今天,你不聽我的話,害得自己好苦啊!

他離案而起,在屋中來回踱步。他深為惠施的勇氣而贊歎,同時也為惠施的遭遇而難過,但是,他更為惠施的固執而惋惜。

當今的國君,就象虎豹那樣殘暴無情,天下之士,紛紛助紂為虐,以求富貴名利。而象惠施這樣正直、善良的人卻總是受到冷遇、排擠。

象惠施這樣抱著改良社會的願望而主動出仕的人恐怕還不少。要說服這些人退隱江湖,也是不可能的。因為他們有堅定的信念,有超人的毅力,他們不到生命的最後一刻,是不會放棄自己的追求的。

但是,總不能讓這些善良的人白白送命啊!一向厭惡官吏、厭惡入仕的莊周,不禁對這些人發出了深深的同情。我要專門為這些人寫一篇文章,讓他們雖然身在仕途,卻能保全性命。於是,他寫下了第四篇的題目:「人間世。」藺且一看,說:「先生,『人間世』寫的是處世之方吧?」
「是,又不是。」莊周凝視著惠施的信,緩緩答道。
「此言何謂?」
「『人間世』的處世之方,是為身在仕宦的人而寫。」
「怎麼,先生也主張出仕嗎?」
「這不是我主張不主張的問題。我著書,是為天下之人指出一條光明之路。世上確實存在那麼一些人,他們是為了天下百姓的幸福才去謀仕的。要說服他們棄世是不可能的。因此,我想對這些人敲敲警鐘,讓他們也學一些處世之法,免得將性命也送掉。」
「先生,您可真是大慈大悲啊!」
「但願今世後世之人,都能理解我的這番苦心!」莊周仰視著碧藍的天空,似乎在自言自語,又似乎在向上蒼祈禱。

莊周首先寫了一個游說的寓言。因為要出仁,首先就要游說,游說若不謹慎,就會送命。

顏回跟隨孔子學習了幾年之後,想到衛國去游說。這天,他來與孔子辭行。孔子問道:「你到衛國去想幹什麼?」
顏回回答說:「我聽說衛國的君主,正當少壯之年,他獨斷專行,殘暴無度,驅使一國之民與別國打仗,死者相枕於野,百姓已無法忍受了。您經常教育我們『治國去之,亂國就之』,我想去勸說衛君,阻止他的殘暴之舉。」
孔子說:「危險啊!你這樣去,只能成為他的刀下鬼。你有思想準備嗎?」
顏回說:「我打算內直而外曲」
「什麼意思?」
「內直者,保持我本來的思想。天子是老天的兒子,我也是老天的兒子,我們是完全平等的,我何必低聲下氣來求你呢?外曲者,暫時拳曲自己,執人臣之禮,曲意逢迎,獲得他的信任。」
「不行啊!顏回。你這樣做,連保全自己都很難,何談感化衛君呢?」
「那該怎麼辦?」
「我教你心齋之法。專注你的心志,不要用耳目感官,也不用耍心智思慮,讓你的胸中只剩下虛靜之氣。感官只能視聽,心智只能思考,而虛靜之氣,卻可以得到道的光明。」
「實行心齋之後,我連自己也忘記了。」
「好!真不愧為我的高足。守住這虛靜之氣,神靈就會保祐你。能言則言,不能言則退。處心至一之道,不得已而後動,就差不多了。」

然後,莊周又寫了一個出使的寓言,當今天下諸國爭雄,為人臣者,主要的工作就是出使別國,完成外交使命。稍有不慎,就會葬身網羅。

葉公子高奉楚王之命,將要出使齊國。他臨行之前,對孔子說:「楚王派我去,寄予了很大的期望,也給予我很大的壓力。但是,齊國人對待我,肯定是很有禮貌,卻遲遲不肯解決問題,因為我知道,楚王的要求太高了。我確實很害怕,還沒有出發,就已得了內熱之病,每天吃很多冰塊,還是心神不寧。我該怎麼辦?」

「知道事情肯定辦不成,就象對待天命那樣平靜地對待它,是最高貴的德性。你不要過分地憂慮,任事情自然地發展,為人臣者,辦不到的事情太多了。寄托於外物,以使自己的精神達到自由自在的境地,任所有無可奈何的事如過耳微風,保養自己的天性,就可以了。」

接著,莊周又講了第三個寓言。這個寓言是為太子傅的故事。

顏闔即將當衛靈公太子的師傅,來請教蘧伯玉,說:「太子其人,品德敗壞,天性喜歡殺人。我若放任其流,則國家人民危險;我若以法度制之,則先害己身。我該怎麼辦?」

蘧伯玉回答說:「你問得真好!戒備啊!謹慎啊!首先求無害己身。表面上要親近他,內心裡要保持距離。親近不能同流合污,保持距離不能獨出心裁。同流合污,則與其一同滅亡;獨出心裁,則招來禍害。

伴君如伴虎啊!你難道沒有見過養虎的人嗎?從來不敢把活著的動物讓它吃,怕的是激起它的殺氣;從來不敢把完整的動物讓它吃,怕的是激起它的怒氣。

「你若想用自己的言行勸說太子,就象螳螂用它的臂阻擋車輪一樣,是絕對不可能的。」

蘇玉正好在一旁,他看完這三個故事後,對莊周說:「先生,您對君主的描寫真是入木三分。比如宋君吧,反覆無常,喜怒不定。他的殘暴有過於虎啊!」「是的。可惜那些汲汲奔走的士,並沒有認識到這一點,他們都被君主們愛士的表面現象迷惑了。愛士者,殺士者也!」於是,莊周又想起了幾年前在伐木場碰見的那些不材之木。天下之臣,若能將仕宦只作為一種寄托,作為保護自己的一種手段,就不至於喪身其間。想到這兒,一個寓言
已經形成了:

有一個名叫匠石的木匠,要到齊國去,路過曲轅這個地方時,見到一棵櫟樹,植於村社之中,被村民們當作社樹。社樹高大無比,其蔭可遮蔽數千頭牛。樹幹有百圍之粗,高達十仞之上,才有小枝。這棵樹的樹幹若用來作舟,可以夠十多個舟的木料。樹旁邊圍觀的人就象集市上的人那麼多。

匠石掃了一眼,繼續趕路。他的弟子卻貪婪地欣賞著這棵高大的樹,駐足其下,贊歎不已。飽看之後,弟子追上匠石,問道:「師傅,自從我拿起斧斤跟隨您以來,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美材的樹。而您卻不正眼看它,為何?」

匠石回答說:「不要再提它了。不過是紋理散亂的無用之樹。以其造舟則沉於水下,以其為棺則很快就腐爛,沒有一點用處,所以才一直長在那兒,沒人願意砍伐它。」

當天晚上,匠石做了一個夢。他夢見櫟社樹對他說:「匠石啊,你只知道我無用,卻不知道無用正是我長壽的原因。你看那些有用的木材,有些還沒長成就被人砍伐了,正因為它有用,才被世俗利用,被利用,就是它生命的結束。我若有用,早就喪命了,還能活著嗎?」匠石醒來之後,覺得夢中所聞,十分在理,就對弟子說了。弟子反問道:「它既然追求無用,又為何要當社樹呢?」匠石說:「這正是它的高明之處。它只不過寄身村社之中,免得那些不了解自己的人去砍伐它。如果不是社樹,恐怕早就被那些不識貨的人砍掉了。」

也許,有人看了這些故事之後會說:莊周畢竟塵心難脫啊!竟然教起人們怎麼做官來了。但是,我的一片苦心,能有多少人理解啊!在這個世界上生活,首先必須面對眼前的現實。一味地鼓動人們放棄仕途,是不可能的,只要那些身在仕途的人能夠保住自己的血肉之軀,我莊周受到不白之冤也心甘情願!

在本篇的結尾,莊周不厭其煩地警告世人:山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無用之用。(山木自招殘害,膏脂自受煎熬。桂樹可食,故被砍伐;漆樹有用,故被切割。世人只知道有用的用處,卻不知道無用的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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