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她忍不住再次凝視他的臉﹕柔和的線條﹐挺直的鼻樑﹐短而密的睫毛﹐安詳的表情
── 如嬰兒般純潔的面孔是她對他最深切的依戀。只有在這樣的時候﹐他是真實而平和的﹐可以為她所擁有。

電腦屏幕發出幽幽的光﹐襯托著她給他最後的留言﹕是從這裏開始的﹐也從這裏結束吧。記憶會很美﹐可是生活繼續。

外面又在下雨了﹐這是她在北部度過的最後一個夏天﹐雨一直在下﹐冷冷的空氣﹐潮溼的世界﹐是這個夏天的全部。

離飛機起飛還有很長的時間﹐坐在空蕩蕩的侯機室裏﹐她的心裏漾起一絲暖意﹐就要回到幾千公里以外那座溫情的城市了﹐那裏有她熟悉的一切﹐帶給她安慰。

她已經習慣了等待﹐從認識他的那天起。她以為自己的心已經波瀾不興﹐以為這一次僅僅是兩個寂寞的人﹐在一起互相安慰而已﹐沒有付出也就無從傷害。她知道她就要離開這裏了﹐不想給自己任何牽絆。可是短短的兩個月﹐她感覺到自己的陷落。他也許是愛她的﹐可是他又能給她什麼。

那天夜裡﹐第一次﹐他對她講述他的過去﹐往事太深刻﹐一如他手臂上煙頭的烙印。她流淚了﹐他已經沒有剩下多少感情可以給她。她的心在黑暗中縮成了堅硬的一小塊﹐比外面庭園中的花崗岩還要硬。

她努力地去想他對她的好﹐可是過去與現實橫亙在兩個人中間﹐沒有將來。她也許是愛他的﹐她甚至想只要他對她再好一點﹐她會留下來。可是這個世界上有宿命﹐而愛情﹐走不了一生那麼長。

體會著飛機起飛前那份疾速的快感﹐她終於有解脫的感覺。再次俯視這座北部最美的城市和夏日裏平靜的海面﹐她把生命裏四年最美好的時光留在了這裏﹐還有夢想﹑現實與愛情。人﹐可以說走就走了﹐可是愛﹐沒有歸期。

<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