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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牽手！」
作者: tian ding 廖	日期: 2009.03.08　　天氣: 　心情:

半夜接到阿爸在急診室撥來的電話，話筒的另一頭沒有說得太清楚，阿爸只告訴我阿母這次摔傷很
嚴重，醫生看完Ｘ光片告知阿爸要緊急安排開刀，阿爸只交代我工作情形允許的話，先請個假到醫
院看看阿母，隔天早上進公司安排每個同事該跑的行程，該做的事務細項交代完過後急忙的到車站
搭車.........

離家出外工作的這幾年，隨著年紀增長知道爸媽也漸漸老邁，開始習慣主動撥電話回家問候，說穿
了就是害怕接到爸媽生病這類突如其來的訊息，這兩天一直下著雨，一路上望著窗外，心中卻沒有
欣賞景色的興致，忐忑不安的情緒恨不得自己把司機趕到一旁，想將油門踩到極限用最快的速度到
達爸媽的身邊，到了病房時阿母臉上浮現著開刀完虛弱的氣色，我刻意放輕動作不想吵到沉睡的阿
母，阿爸坐在病床旁邊靜靜的望著阿母，面無表情的無奈，讓我著實感受到前一刻在開刀房外等待
的折騰！

「爸，狀況還好嗎？」

阿爸也不想吵到阿母，輕輕點著頭跟我示意一切都還好，阿爸是個很沉默且冷靜的人，從我有記憶
以來，他總是低著頭不太講話的做著一切讓孩子們看，身軀雖然纖瘦卻是我們身後的高山，而很會
叫賣做生意的阿母用誠懇對待每一個人，微胖的身材是我與兩個姐姐面前的那片大海，一個教我們
怎麼做人，另一個教我們三個孩子如何做事～～爸媽從十五、六歲就開始戀愛了，出生在鄉下農村
環境的他們是同姓隔房親戚，按照輩分阿母得叫我阿爸叔叔，兩個大字都不認識幾個的年輕人，卻
選擇自由戀愛挑戰當時封建的社會風氣，每當叔伯舅姨這些親戚聚在一起聊到爸媽的戀愛過程，旁
聽的我總覺得這一對屬於４０年代顛覆傳統的情侶，竟然會是那對從我小時後就常常吵著要離婚，
協議書好幾次攤開來卻又簽不了字的父母親！

「偶爾總慶幸著我的父母不識字，所以老是沒辦法拿起筆，衝動的在那份離婚協議書上簽名生效！」

阿母終於盼到阿爸退伍穿著正式的服裝到外公外婆面前提親，舅舅與阿姨曾告訴我提親那天場面很
精采，三合院的外頭圍了一堆看戲的親戚朋友，客廳裡面家族中有輩分的長者，正在阻止這段同姓
隔房的親戚聯姻，不論阿公阿嬤外公外婆早已默許點頭答應，這場挑戰封建倫理婚姻的流水席，宴
客開桌那門鞭炮引線怎麼也點不了，躲在房門裡的阿母早已經收拾好包袱，舅舅阿姨們早就湊了一
筆錢給阿母當旅費，阿爸與阿母的兄弟姊妹在門口攔著所有人，這對情侶在提親未果的情形底下當
著眾人的面前牽著手私奔！兩個人私奔了兩年多，在很刻苦的情況之下阿母懷了孕卻意外流產，米
以成炊後兩個人終於在故鄉外結婚，宴客當天只有雙方的家長跟兄弟姐妹，簡單的儀式，幾樣兩家
人自己煮的兩桌飯菜，兩個人的大拇指終於在那張結婚證書蓋上了手印～～泛黃的證書上寫著那年
民國五十七年，往後的十年兩個姐姐與我相繼出生........

這四十年當中阿爸和阿母歷經無數次起落，兩個人攜手帶著我們三個孩子，曾經有過優質的物質生
活，也曾落魄到身無分文流離失所，阿爸跟阿母吵架的起因卻都不像其他人一樣經濟或是感情有問
題，而都是些細微的生活瑣事所產生摩擦口角，前一晚約好隔日幾點要簽名辦離婚，隔天一覺醒來
姐姐與我還在擔心我們以後會跟爸爸還是跟媽媽，他們倆個卻一起從門口走進來在討論市場裡誰賣
的菜比較新鮮，哪家的豬肉比較好吃，原來前一晚他們要分開都是說說而已，很孩子氣的兩個老人
家，即使兩個姐姐都嫁人有了各自的家庭，我離開家裡這五年來，偶爾都還會接到他們其中一個訴
苦告狀的電話，內容是〈這次我真的要離婚，你跟姐姐都不用勸我們了！〉

「好了、好了，我清楚情人之間的事情，旁人永遠都管不著，就算我是他們愛情的結晶也一樣！」

૪

阿母：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叫我起來！

丁丁：唉唷，妳看起來恢復的很快喔，搞不好等等妳就能夠下床跑了！

就算心裡面有多少的不捨得，我仍然用著一貫輕鬆且沒有禮貌的口吻虧著阿母，看著她腳上剛動完
手術包的一大片紗布，打上鋼釘的骨頭傷口一定還好痛，不過我知道自己不準在她的面前紅著眼眶
，捨不得我們擔心的她會好的更慢.......

阿爸：拎老木實在有夠麻煩，動不動就住院要人顧！

阿母：我想吃粥，你去買好不好？

我想起身去買，阿爸的動作比我還快告訴我他去就好，他比我更清楚阿母開完刀什麼能吃，而她喜
歡吃些什麼，阿爸用著他已年邁緩慢的腳步離開我的視線，著急想去為自己心愛的人做些什麼的這
個舉動，讓我撐在眼裡的不捨差點潰堤，我才體會到他們年歲已高卻早已離不開彼此，斑白的髮線
，滿佈在臉上的皺紋，無數次的摩擦與口角，都是他們倆相愛近五十年的過程與證明～～

阿母：這粥很燙！

阿爸：幹，有得吃還在嫌啥小！

阿爸邊唸邊把粥吹冷餵阿母喝粥的表情很不耐煩，眼神裡流露的溫柔，疼惜阿母的心意，卻在不經
意的這些小動作中表現一覽無遺，六十三歲的阿母就像個小女孩兒般享受著，一口一口吃著阿爸餵
她那碗不稠不稀不熱不冷的粥，那種有點無奈的抱怨其實就是他們之間的情話，不離不棄、堅持到
底的愛，在這個場合的我顯得有些多餘，雖然是他們愛的結晶，卻如同是個不識相的電燈泡，照著
他們兩個這難得的甜蜜幸福......

「左腳打上鋼釘的歐巴桑並不害怕痛楚，原來她早有個隨時可以依靠無法替代的活動柺杖！」

媽～祝您早日康復，快點好起來跟妳的牽手去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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