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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櫻桃大盜/鄭華娟
作者: Eddy	日期: 2003.11.09　　天氣: 　心情:

「哇，鮮櫻桃呀！」我一看就興奮地叫起來。

和婆婆一起回她鄉下娘家時，看見初夏的河岸上和美麗的大花
園裡，櫻桃樹都冒出了結實纍纍的紅櫻桃，那嬌艷欲滴的暗紅
色，看了叫我想把整棵樹的櫻桃都摘了帶回家。

「台灣有櫻桃樹嗎？」婆婆和我在自己家裡鄰河的花園中喝著
下午茶時問。

「沒有，至少我沒看過。小時候常吃從美國罐裝進口的櫻桃。
所以我對櫻桃的印象是泡在糖水裡的，就像……」我試圖找一
個同樣在歐洲沒有的水果，向婆婆說明我對櫻桃罐頭的感覺。

「就像什麼？」婆婆問。

「就像德國人看過的荔技都是去了皮，泡在糖水裡的一樣。」

你不信嗎？你可以試試看問歐洲人，新鮮荔技長得什麼樣子。

「德的兒就去採來吃，新鮮的很好吃，可是小心櫻桃吃多了會
脹氣，搞得肚子痛。」婆婆提醒我。

這時婆婆看看花園裡的櫻桃樹，突然笑了起來，我知道她又想
起了什麼好玩的往事。我等著她說。

「妳知道嗎，櫻桃成熟的季節真美，這讓我想起在這古老酒莊
的河邊及大花園裡度過的孩提時代。」婆婆的童年一定妙事多
多，我想著這個不用為生計擔心的酒莊主人的女兒，一天到晚
因為頑皮而製造的笑料。每次婆婆一說起她孩提懊故事，總會
讓我和老德先生哈哈大笑。

「妳有因為櫻桃而發生的趣事嗎？」我問。

「妳看這些櫻桃覺得很棒吧？」她問我。

「當然！新鮮櫻桃的顏色美極了！」我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

「喔，那妳就太沒觀察力了。」婆婆笑我。

「怎麼？」

她指指酒莊很美的老宅，說：「妳看最上層的左邊那扇窗，那
是我的房間，景觀特優。」

我看看婆婆說的那扇窗，想從那裡望出去，鐵定可以看見美麗
的沿河兩岸風景，可是這和櫻桃有什麼關係？

「當我還是個小女生，每個夏天總從我睡房的窗口看見河兩岸
的櫻桃樹。我想，我家的櫻桃就是怎麼看，也不及河對岸的櫻
桃來的漂亮。我決定要到河對岸去摘那些櫻桃嘗一嘗。」

婆婆開始回憶童年往事，這故事的起頭，一點不假的是婆婆的
那一款頑皮做風。

「我開始邀集有和我同樣想法的孩子，一起過河去偷別人家的
櫻桃。可是那時候，過河得靠渡船，還沒有像現在水泥橋，過
一趟河，對小小的孩子來說，是件大事。」

「如是妳總之不怕，就是要去採河對岸的櫻桃吃。」我知道婆
婆沒那麼容易放棄。

「當然！那是很刺激的事呀！終於我們渡了河，趁著那家主人
不在家，偷摘了我從睡房窗口，看到最美的一棵櫻桃樹上的果
子吃，吃到肚子痛為止。」婆婆自己說得笑了起來。

「沒想到妳還當過櫻桃大盜哩。可是，那家櫻桃真有那麼好吃
嗎？」我好奇地問，一樣的河水，一樣的日照，僅隔一條河，
會差這麼多？

「我那天吃了好多櫻桃，小孩子嘛，總覺得偷摘東西很緊張，
櫻桃就嘗起格外鮮。可是當我們要搭渡船回這邊時，上船前，
我才突然看見自己家的櫻桃樹上的果子，是那麼的豐碩那麼的
美，遠超過我偷摘的這家的櫻桃！是河水反光的關係吧？」婆
婆像想起什麼害羞的事那樣問我。

「有可能。所以妳的意思是說，妳從來不曾從另一邊的河岸上
，看過自己這邊的櫻桃樹，以至於妳覺得自己家的櫻桃樹不夠
好？」笨媳婦似乎快從婆婆的故事中領會出什麼道理。

「難道我是唯一的笨小慮？對岸的孩子也有來我家偷摘櫻桃的
啊。」婆婆說。

「是啦，是啦，這讓我想起有一句英文的諺語：別人家的草地
看起來比較綠。是不是這個意思？」我舉個例子，想讓婆婆看
看我到底有沒有弄清楚她的想法。

「好像有一點這意思，可是後來在成長的歲月中，每當我羨慕
別人的某種擁有，而莫名其妙憂傷時，我常想起這次偷櫻桃的
事，於是先讓自己過到心中的『另一邊河岸』上去看一看，我
是不是已經擁有了比別人更好的事物，而自己卻貪心的不知道
？」婆婆若有所思地說。

看來這個溫柔的「櫻桃大盜」，是個聰明的小女孩，在搭渡船
回家前，抬眼望著河對岸的自家景色時，在一瞬間有了永久美
麗的成長經驗。這深深的體會，穿過歲月，現在由當了婆婆的
往日小女孩，講述給尚未透徹了解人生的媳婦聽。

「我懂了，媽媽。」我裝出一副澈大悟的表情。

「懂什麼？」婆婆的語氣以為媳婦要對這樣的經驗發表什麼人
生感言。

「所以，我們現在經由妳的經驗，就不需要渡河去偷摘櫻桃，
因為事實證明，離我們最近的這棵櫻桃樹的果子，最──好─
─吃！」我逗趣地說。

婆婆笑著站起來說要進屋去拿盆子來裝櫻桃，叫我快去摘，別
偷懶。我一躍而起，朝那棵美麗的櫻桃樹跑去。今天不怕肚子
痛也要吃個過癮！我快樂地在心中悄悄的喊著。

不騙你，我自始至終，沒看河對岸的櫻桃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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