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難得準時下班歸還裝備,在關上槍櫃大門那剎那聽見遠處值班台無線電勤務指揮中心的快速打擊部隊號令。
原自嘲是敢死隊成員的我,抓著手邊車輛鑰匙奪門而出,
響著警笛,奔馳在景平大路,
心中早已想好最壞打算,做好萬全心理準備,
吊著不願讓弟兄受傷害的心,
三分鐘許便抵達現場。
抵達後,架早已打完,
剩下酒醉的報案人,臉上掛著流氓旗幟的報案人,
嘴出諱言,侮辱在場的三位弟兄們。
口中幹幹有詞。
查證身分後竟發現此人是位通緝犯,
公共危險通緝犯,
只是位愛耍流氓挑釁警務人員的小咖通緝犯。
身為支援單位,不敢在現場出意見,只在現場戒護怕人犯脫逃,衝突再出。
只見弟兄現場苦口婆心勸他勿在嚷嚷,深夜擾鄰,
並配合返所到案說明,
但卻無人願意出此強硬手段逮捕,
"如果他在我手中,以前的我,肯定不會讓他太好過"
我心裡想著。
僵持了20分鐘,我有些不耐煩了,
主動介入,在施以半強制力後,將通緝犯扔上車。
但其中一位旁觀民眾卻出現了令我心碎的評論,
"我花錢養你們這些廢物幹嘛,連個酒醉的流氓都無法處理了。"
"你們警察是在包庇社會敗類嗎?"
"難怪台北縣的治安那麼差,都因為我納稅養了你們這群沒用的警察"
"這種敗類你們警察一點辦法都沒有嗎?是在幹甚麼吃的?"
弟兄們戒備甚嚴的將人犯載走後,徒留我支援的一人在原地善後。
脫下安全帽後,吐了一口氣,耐心的嘗試安撫這位大哥的心情,
告訴他我們的平常的做法,和現行社會對警察的觀感壓力下我們怎麼執法很重要等事。
而他,只是在被人犯羞辱完後,
繼續的羞辱警察。
繼續的告訴我,我們有多沒用多麼垃圾。
是的,我是垃圾,
為什麼當下沒有把人犯揍個半死的魄力給展現出來?
為什麼當下沒有強硬執法讓他看到我們警察的強硬?
為什麼現今這麼多公務人員,讓平民百姓們如此厭惡?
為什麼身為警務人員,我們得承受如此痛的批評言論?
是的,我是垃圾,
進退兩難的情況下,我只能收起以前的咄咄逼人、拳拳相逼,低聲下氣地道歉安撫。
進退兩難的情況下,我只能像犯了錯的孩子,任憑狼虎般的民眾指著我的鼻子出氣。
從出社會從警那時的滿腔熱情,到今日沉進池底的心死,
我只花了兩年多。
期之如聖賢,
奴之如牛馬,
棄之如蔽履。
六點多了,我癱坐在書桌前,無法入睡,敲著被動的鍵盤,想著那句句不堪入耳的話語,心痛著,難以平復。
我不喜歡報好人好事,我不喜歡爭功諉過,
我不喜歡虛假做作,我不喜歡拐彎抹角,
我不喜歡使心機,我不喜歡當廢物,
不喜歡被看輕,不喜歡被誤會,
我自頭至尾,我都不遺餘力的付出奉獻,
為的是不願辜負了我肩上所應承負的使命責任。
警,一個使命,一種正義,一個本應該是為英雄的角色。
察,一個任務,一種嚴肅,一個本應該是為神聖的驕傲。
卻在這樣的社會下,卻在這樣的打壓下,
成為街巷老鼠,成為眾矢之的,成為只會貪汙收賄玩女人吃案賭博包庇開單知法犯法的悲劇。
想起所有師傅、所尊敬的學長前輩們說的,
沒學到的,徒弟我今天學到了。
過去了,別想了,
再會了我的熱情。
再會了我的驕傲。
再會了我的認真。
再會了我對自己的期許。
再會了我不切實際的夢想。
別再教我警察怎麼做,我只願意領著那微薄應得的薪餉,
不愧對自己為社會大眾曾經付出過的心力。
別再笑我多天真,我只是想告訴看錯我們的社會大眾,
我曾經是警察,也曾經努力曾經不讓自己的職業蒙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