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露水姻緣之後, 一切愛恨悲歡, 全然由女性來承擔; 男人陡然落得輕鬆自在, 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他第一次打電話給她的那個晚上, 她不在。 隔天上班的時候, 偶然在廊間巧遇, 他毫不避嫌地說: 「嗨!昨天晚上到哪兒去玩啊? 我打電話給妳,妳不在。」 她有點說不上來的欣喜。 至少,她並不討厭他。 雖然也談不上太特別的好感。 像她這樣一位擁有寂寞芳心的女子, 對於錯失這種意外中的男士來電, 總有十分複雜的心情。 心懷感激是毋庸置疑的; 但因為沒有接到電話, 所以小小的遺憾之餘, 還有大大的好奇 - 關於他打電話給她的動機。 「哦,反正也沒事嘛。」 他的表情讓她自以為是地覺得 有更大的計謀等著她來拆穿。 可是,他真的無辜。 「剛好輪到值班, 在辦公室裡太無聊了, 所以打電話給妳。」 他說的是實情; 偏偏她不信。 她想:男人最善於編造藉口, 不是嗎?值班太無聊, 應該也可能是愛情發生的一個很好的機會吧! 可惜,她的機會並不多。 公司規定未婚男士輪流值班, 據說這項規定, 有助於逼迫那些徘徊在愛情邊緣的流浪漢們早日成家。 所以,公司裡擁有的單身人口, 逐漸減少, 原本一個月才要輪一次的值班, 現在幾乎每半個月就要輪一回。 十五天,才可能有一次的電話約會, 對她來說, 真是漫長得近乎殘忍; 所幸, 她能在這樣的殘忍中, 自得其樂。 他第二次打電話到她的住所, 果然是在事隔十五天以後的一個星期五。 她陪他聊了一晚上, 月出東山, 心卻沉落。 曠男怨女在熱線中的話語, 總離不開感情的問題。 他說起一段為期兩年半的愛情履歷, 清清楚楚交代了一個男人在愛情深淵中的沉溺; 她的心漂浮在他的情節裡, 對這位一百七十八公分高的男人, 有擁抱嬰兒般的疼惜。 「真的, 有時候常已衝動想追妳; 可是,我想妳一定會拒絕的。」 他停頓一會兒, 又畫蛇添足地補充說: 「別生氣,我是開玩笑的。」 似乎想沖淡一些尷尬的氣氛。 但這句聽不出是告白還是玩笑的話語, 卻讓她失去如何拿捏分寸的智慧, 代之而起的是愚勇: 「你不試試看,怎麼知道我會拒絕?」 「那麼,妳現在來找我, 待會兒天亮了,我請妳去永和吃豆漿。」 他順水推舟。 而這條經不起風浪的小船, 被這麼不經意的一推, 竟是兩岸猿聲啼不住, 輕舟已過萬重山。 她掛上電話, 在耳根和手腕噴了香水, 直奔辦公室而去。 曙光漸露的時刻, 她已在他的懷裡, 一切彷彿都是預期中該發生的。 他狂放地讓衣衫落了一地, 露出長手長腳, 密布黑黑濃濃的毛髮, 是她心目中最感性的那一型。 讓她平日一切該有的武裝與矜持, 在他伸出雙臂擄獲她的那一刻就已完全卸甲投降。 公司的會客室, 長長的沙發上, 他和她交纏的身軀, 經常不經意搖晃到邊桌上那一杯濃郁的奶茶, 不知是白天下班前倒給哪一位客人喝的,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 大概是喝了一口便有食之無味、 棄之可惜的兩難; 或是匆忙得來不及細細品味, 八分滿滿, 擱在那兒, 沒有人記得要收拾它, 冷卻了以後, 剩下一層不均勻的奶精浮在上面, 像殘餘的心事, 濃得化不開。 在她的身體感覺到他的溫熱已經及時抽離以後, 她不能確定他如何看待這樣偶發性的激情。 是食之無味、 棄之可惜的兩難, 或是匆忙到來不及細細品味? 她只知道自己的心底有殘餘的心事, 濃得化不開。 事後, 他帶她去永和品嘗豆漿油條, 應該算是男女之間發生那一件事之後的一種交代。 因為, 付帳的時候他竟然說: 「我來付吧!補償妳的付出。」 這種報償的方式, 令她心冷。 腸肚間的熱油條已碎屍萬段, 澆上冰涼的豆漿, 讓燃燒過後的激情立刻化為灰燼, 不再奄奄一息。 一介女子的情真意深, 哪裡是一頓豆漿油條可以打發。 她寧願他只是一時失言, 但聽來的語氣, 卻如此真切, 深深烙進她的心底, 留下羞恥的痕跡。 在豆漿店門口分手的時候, 她寧願他們此生再也不要見面了。 她回家更衣後, 還得立刻若無其事地趕去公司上班; 他則因值班補休, 可以回家呼呼大睡一個上午。 天下的事, 就是如此不公平, 露水姻緣之後, 一切愛恨悲歡, 全然由女性來承擔; 男人陡然落得輕鬆自在, 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這種委屈的心態是很微妙的, 她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明明是可以解釋為兩情相悅的, 偏偏她覺得受盡屈辱。 各自回到工作崗位以後, 他和她又是重回大海的兩條魚, 倆相忘於江湖。 她擔心的卻是: 十五天以後的那個晚上, 電話會不會再依時響起? 如果會的話, 代表她在他心中仍有魅力; 如果,他不再打電話來, 那就更可以證明: 他只是始亂終棄。 女性總是很清楚自己要的究竟是什麼: 既是滿足被追逐的虛榮心; 又想要一份真情意。 無論她是否真的想同時滿足虛榮心和擁有真情意, 都會想辦法先弄到手, 再來逼自己或對方做抉擇。 不管最後的戰況如何, 她一定要優先取得優勢。 算準又是他值班的日子, 她下班前故意經過他辦公桌前, 假藉和同事聊天的機會, 以提醒的語氣對他說: 「今天,又輪到你值班啊?」 他很有默契地對她偷偷眨眼睛: 「是啊,單身漢真可憐。」 當天晚上, 他的電話果然又在她家響起, 只不過比他預期的時間晚了一個小時, 她足足為了該不該等電話而內心交戰了一個鐘頭, 心情也從興奮的期盼, 跌為不耐的氣憤; 然而, 一切心情的千迴百轉, 又在他的一聲「喂」之中煙消雲散。 「怎麼想到要打電話給我?」 她的語氣中有一點哀怨,一點責備。 「剛好輪到值班, 在辦公室裡太無聊了, 所以打電話給妳。」 這是他公式化的說詞, 非常安全的回應, 無所謂的對與錯, 千篇一律。 他又邀請她去辦公室會合, 還一語雙關地說: 「我們先在辦公室吃我的油條和豆漿, 然後我們再去吃永和的油條和豆漿。」 既讓她滿足了虛榮心, 又彷彿有點真情意。 她不由自主地再度去赴約。 然後, 一切過程都和上次一模一樣, 最後, 她又帶著同樣羞辱的心情回來。 其實,她也明白, 他們之間最大的問題是: 誰也不願主動承諾或要求一份完完整整的愛。 而只有性,沒有愛, 無論過程有多麼精采, 都會讓彼此覺得空虛不實在。 至於,該不該向他要一份完整的愛? 她並沒有太多機會可以考慮。 因為,隔天再回到辦公室上班, 她竟然在午間用餐時三姑六婆的聊天中無意間發現: 食髓知味的他, 經常主動代替其他單身漢值班, 僅僅上個月就值了四次班。 一位會計室的女同事, 以聖女貞德的語氣, 告誡眾女性同胞說: 「小心啊, 如果接到這匹色狼的電話, 可別隨便回應他。」 【愛的故事‧心的體會】 真愛,應該用心去主動爭取。 但是在正式採取行動之前, 最好張開眼睛, 花些理性的時間, 看看對方是否真的是值得你託付真心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