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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主義.羅桑倫巴 《前一篇 回他的日記本 後一篇》 神秘主義.羅桑倫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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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神秘主義.羅桑倫巴
作者: 曉陽 . 日期: 2011.04.07  天氣:  心情:

西藏一直是個神秘國度.

從三月二十七日起曉陽將不定時轉貼.羅桑倫巴.大師的大作

讓喜歡西藏玄學和生活文化的朋友.一起分享

這是近百年前的西藏情況並非現在的狀況喔






第十二章 藥與風箏
時間一個星期一個星期地飛逝而去。要做、要學,以及需要規畫的事情很多。現在,我可以
深入地探究﹁密教﹂問題並接受特殊訓練了。時在八月上旬的一天,我的導師對我說道:﹁今年
我們要跟採藥隊一齊去。你將可獲得更多的藥學知識以及它們的自然生態,而我們將把真正的風
箏放法介紹給你!﹂一連兩個星期的時間,每個人都在忙著縫製新皮囊,洗滌舊皮囊,檢修帳蓬
,檢查動物,看牠們是否勝任長途旅行。我們的採藥隊將有為數兩百的僧人,以古老的屈葉巴寺
為基地,每天分頭到附近搜尋藥草。我們於八月底在一片喧嚷聲中出發。被留在後面的人三五成
群地聚在廟外,嫉羨每一個去度假和獵奇的人們。此時我身為喇嘛,騎了一匹白馬。我們少數幾
個人攜帶最少的裝備兼程趕往,以便能早幾天在其餘人之前趕到屈葉巴。我們的馬每天可走十五
到二十哩的路程,但犛牛每天很少超過八至十哩。我們所載不多,只有起碼的裝備,以期儘早先
到。在後跟隨的犛牛車隊更慢,每頭通常都要負載一百二十磅的東西。
非常高興的是,我們一行二十七個打前站的人,只不過費了幾天的工夫,就到達了那座古廟
。路很難走,而我又不善騎。但我這時即使是在馬兒奔跑時也能安之若素了,不過,我的騎藝也
就盡止於此了。我總是無法像某些人一樣站在馬鞍之上:我祇抱鞍坐著,不過,這雖不甚雅觀,
但總還算是安全。我們在到達那兒山腰時已被看到,因此,常住在那裏的和尚已為我們準備了大
量奶茶、糌粑,以及蔬菜。這並不是他們完全沒有私心,因為,一方面,他們等不及地要聽聽拉
薩的消息,另一方面,亦可從我們得些習見的禮品。在這座古廟的平屋頂上,有一陣陣濃烈的香
煙,從爐裏升向空中。我們策馬進入院中,因思此行告一段落而精神興奮。其他的喇嘛多半有老
友在此晤面。似乎每一個人都認識明雅唐達普喇嘛,一陣歡迎的人潮將他從我面前掃了開去,我
想我又孑然於世了,但不到數分鐘之後我就聽到叫聲:﹁羅桑,羅桑,你在哪裏?﹂我立即答應
一聲,但我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那群人忽然散開,隨即將我圍得幾乎水洩不通。我的導師在
與一位長老院長談話,後者轉過頭來說道:﹁這就是他?好啊,好啊,好啊,他很年輕哩!﹂
像往常一樣,我最掛心的是飲食,但每一個人都急不可待地走向餐廳,在那裏坐下,靜靜地
吃著,亦如我們仍在察克波里一般。有人想到,察克波里也許是﹁屈葉巴﹂的一個分院,但無可
置疑的是,兩者都是西藏最古老的寺廟。屈葉巴以擁有真正珍貴的有關草藥療效的手稿知名於世
,而我不但可以拜讀,且可依照需要大做筆記。其中還有一篇報告,描述最初遠征羌坦高原的情
景,而其執筆者亦為參與此行的十個人。但此時使我最感興趣的是附近的平坦臺地,因為我們可
在其上大放風箏。
這裏的土地非常奇特。巨大的山峰突出於逐漸昇起的地面之上。平坦的臺地像陽臺花園一般
,猶如寬敞的階梯。從山峰的腳下拾級而上,而在那些較低的臺階上,則長滿了藥草。其中有一
種苔蘚,所具的吸收性,比水苔或水蘚要大很多。這兒有一種結有黃色漿果的小植物,具有驚人
的鎮痛作用。僧人和沙彌採集這些藥草,並將它們攤開晒乾。此時已經成了喇嘛的我,雖可負責
監督他們,但對我而言,此行主要的目的,在於承受明雅唐達普喇嘛和草藥專家們的實地教學。
但以我在此東張西望時所想到的事情而言,我心中唯一的念頭祇是風箏||可以載人的風箏。在
我後面的廟裏,藏著一根根來自遠方國家的檜木︵西藏沒有這樣的木材︶,因其質輕而又堅韌,
所以被認為是做風箏的理想材料,即使遭遇重大撞擊,亦不容易折斷。風箏用過之後,木架仍可
收藏起來,留待下次再用。
我們在這裏的紀律並未過於鬆弛,我們不但仍做午夜禮拜,其他佛事也定時舉行。我們只要
稍想一下,就知道這是一種明智之舉,因為,假如我們此時放鬆的話,將來我們就難以做時間較
長的功課了。我們全部上課的時間都用在採藥草和放風箏上面。
在這兒攀附山腰的這座古廟之中,我們仍在明亮的白晝之下,但在底下的地面,已被紫色的
陰影所籠罩,而夜風隱約可聞,呼呼嚕嚕,吹過疏落的草木。接著,太陽落入遠峰的背後,我們
亦陷入了黑暗寒幕。在我們下面的原野,看來猶如一片黑湖,沒有一個地方有一線燈光,沒有一
個地方有一頭動物||除了在我們這兒廟中的一群生命。紅日西沉,夜風升起,諸神開始打掃他
們世界的每一角落。當它掃過下面的山谷之時,被龐大的山腰攔住,繼而穿過岩石的斷層,帶著
沉鬱的呻吟湧到我們這兒上面,像隻巨大的法螺在召集人們去做法事。我們周圍盡是岩石移動和
收縮的吱吱嘎嘎和劈劈啪啪之聲,白天的高溫已經消退。星星在我們頭上的黑色夜空之中閃爍發
光。前輩的人物常說:克沙爾王的軍團已在佛陀的呼喚下,把他們的刀槍劍戟放在天堂的地上了
,而那些星星祇是天宮明燈照過洞穴所現的反射光芒。
突然間,又一陣聲音從漸強的風聲中探出頭來,廟裏的喇叭響了起來,又一天的日子告終了
。我探首張望,只見屋頂上隱約有些僧人的側影,他們的僧袍在他們執行僧職的當兒隨風飄動。
對我們而言,這些號聲表示就寢的時間到了,我們可以睡到午夜。佛殿和僧堂外面都是僧人,他
們三五成群地在談論著拉薩以及這個世界以外的事情,談論著我們敬愛的達賴喇嘛,任何一世達
賴喇嘛的偉大化身。他們在聽到這一天終了的號音時,逐漸散去,各各走向各自的寢臥之處。廟
裏的人聲終於逐漸止息,隨之而來的是一片寧靜安詳的氣息。我仰身而臥,從一扇小窗向外凝視
。因為,這一夜我不是興奮得不能入睡,就是不想入睡;星在天空,而我整個的一生都在跟前。
我對我的一生,對那些已經預言的事情,知道得實在太多了。未經說明的事也不在少數。例如,
說到關於西藏的預言,我們為什麼非被侵略不可?我們是一個愛好和平的民族,除了修養性靈之
外,別無其他野心。可是,我們究竟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其他國家為何總是垂涎我們的土地
?我們除了保有我們自己的東西之外別無所求,那麼,其他民族何以總要征服、奴役我們?我們
所求的祇是清淨自處,遵行我們的生活之道。而我們卻要到即將侵略我們的人群之中去治療他們
的病人,救助他們在一場尚未發動的戰爭中所造成的傷患。我不但已知這些預言的內容,而且已
知其中的每一事件和高潮。然而,我卻得像一頭負重的犛牛,雖知所有的驛站和宿處,以及何處
水草難以下口,還得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向一個已知的目的地。不過,我也許是一頭已經挨過﹁
參拜嶺﹂的犛牛,認為此行還是值得一走,因為聖城已經在望::。
廟中法鼓的鼕鼕聲將我驚醒了過來。我竟不知我已睡著了!心裏有著雜念,我慌慌忙忙地站
起身來,伸出睡麻了的手去摸索一件摸索不著的僧袍。午夜了麼?我再也不能保持清醒了,但願
我不至栽倒在石階上。啊!這個地方好冷!作為一個喇嘛,要守二百五十三條大戒麼?不幸,這
兒我已經犯了一條,因為我由於突然的驚醒而犯了思想過激之愆。我跌跌撞撞走出寢室,加入那
天同來的人們,他們也有些瞌睡哩。我們進入佛殿,加入那裏的唱誦和對誦。
曾有人問:﹁你既然已經知道預言的艱難命運和困苦,為什麼不能加以避免?﹂最乾脆的回
話是:﹁假如我能避免這些預言的話,那麼,預言之事不再發生,你如何印證預言之不虛呢?﹂
預言的事項祇是一些可能的概率,並不表示人類沒有自由的意志。舉例來說:一個人可以從大吉
嶺到華盛頓。他知道他的出發點和目的地。如果他不嫌其煩,查考一幅地圖,他可看出,經過某
些地點在正常情況,他就可到達他要去的地方。避免某些地點雖屬可能之事,但那樣做是否明智
,亦頗成問題;也許會使旅程延長,也許會使旅費增加。同樣,我們可從倫敦駕車前往殷山尼斯
。聰明的駕駛會查看一張地圖,並從一家汽車公司弄來一份路線圖。如此,他便可以避開不良的
道路,設或難以避免,他亦可有所準備,把車開得慢些。對於預言之事,情形亦然。它並非永遠
留意於安逸之道。身為一名佛教徒,我相信﹁輪迴轉生﹂之事;我相信我們係為學習而託生世間
。我們入校就學,似乎頗為辛苦。所有歷史、地理。數學等等課程,不論情況如何,未免都有一
些沉悶乏味,大可不學。我們在校的感覺就是如此。待我們離開學校之時,我們也許會對優良的
母校依依不捨。我們也許因它自豪得佩帶一枚紀念性的徽章或領帶,甚至在我們的僧袍上弄上一
種識別的標幟。人生亦然。艱難而又困苦,而我們必須修習的課程又都為了考驗我們而設計。但
當我們離開學校或﹁此世﹂之時,我們也許仍會自豪地佩上我們的校徽。不用說,將來我定會神
氣十足地帶著我的榮光!可怖嗎?佛教徒不會。死亡祇不過是離開我們的破舊皮囊,轉生而入一
個更好的世界罷了。
我們黎明即起,急於探測。年長的人要會見昨夜未能會見的老友,我最想看到的是這些久已
聞名的載人風箏。首先,我們得參觀一下四周的景況,以便熟悉這兒的地形地物和路徑。我們登
上高高的屋頂,仰望那些聳拔的山峰,俯視那些可怖的峽谷。遠遠地我看到一條盈盈的河流夾帶
著黃色的泥沙,而在較近處則是一條條碧波蕩漾的溪水。在靜寂的剎那,我可聽到一條小溪在我
們的背後發著悅耳的潺潺聲,輕快地奔下山腰,急著要加入那些滾滾的洪流,要到印度化為雄渾
的布拉馬普得拉河,而後匯入神聖的恒河,流入孟加拉海灣。太陽已經爬上山頭,寒冷的空氣迅
即消隱。遠遠地我們見一隻孤獨的兀鷹從天空撲將下來,在搜索一天的早餐。在我身旁,一位可
敬的喇嘛指出了趣味的所在。其所以﹁可敬﹂,乃因為我是眾所愛戴的明雅唐達普喇嘛的一個被
保護人,乃因為我已開了﹁第三眼﹂,且是一個﹁經查屬實﹂的﹁再來人﹂,亦即我們所謂的﹁
土爾古﹂。
在此簡述一下識別﹁再來人﹂的方法,對於某些人也許不無趣味。一個孩子的父母,可從他
的舉止看出他是否知道比一般孩子為多的東西,或者是否擁有某些非﹁常情﹂所能解釋的﹁記憶
﹂。倘若答案是肯定的話,他們可以求見當地廟中的方丈,要求指命一個委員會調查這個孩子。
調查者先造一個前生﹁天宮圖﹂,並檢查孩子身上的某些標記,例如,他的手上,腿上,以及肩
胛上,可有某些特殊的胎痣?如有這些跡象可尋,調查者便可去找某些線索,看這孩子的前生究
係何人。也許有一群喇嘛可以認出他︵我即一例︶,在這種情形下,找出他前生所擁有的某些東
西,當非難事。調查者將這些實物蒐集起來,加上一些表面與之相同的東西,讓這孩子指出他前
生所有的那些︵大概九件︶。他在三歲的時候,應該可以辦到這些事了。
一個三歲的孩子年紀尚幼,尚不致被他父母對這些東西所作的描述所影響。倘若這孩子還不
到三歲,那就更好||總之,年紀愈小愈好。實際說來,即使他的父母嘗試教他如何如何,那也
沒有什麼關係。因為,在這孩子指認所有物的當中,他的雙親必須迴避一旁,而他更須在為數約
三十件的東西中挑出大約九件才行;只要挑錯兩件,那就可以證明他不是了。設使他挑選成功了
,那他就必須被當作再來人加以撫養,並給予必要的強迫教育。等到他過七歲生日的時候,那就
要宣讀對他的未來所作的預卜,因在此一年紀,他已被認為頗可瞭解一切明說和暗示的事兒了。
我以我本身的經驗得知,他確是可以瞭解一切!
毫無疑問的是,在我身旁的那位可敬的喇嘛,在他指陳這一帶的特色時,他的心中就是有著
這一切東西。在一條瀑布的右邊,有一個地方頗宜採集鳳仙花屬的藥物,此藥的液汁不但可以消
除雞眼和瘊子,而且可以治療水腫和黃疸。在那兒的一面小湖中,我們可以採集細葉蓼,那是一
種生長水底的植物,有著下垂的花穗和粉紅的花瓣,我們用它的葉子治療風濕痛,並緩和霍亂的
症狀。我們在這兒採集普通的藥草,只有高原地帶才有罕見植物。有些人對草藥頗感興趣,不妨
在此將我們常見的藥草及其用途略述一二。英文名稱我不太清楚,下面所用,係拉丁文的學名。
Allium saeivum,是一種很好的防腐消毒劑。亦多用於治療氣喘及其他胸部疾患。另一
種優良的,但祇能應用小量的防腐消毒藥劑是Balsamodendron myrrha,多半用於治療齒
齦和粘液膜疾患,內服可以緩和歇斯底里的症狀。
一種高大而有奶油色花的植物,它底汁對於防止蟲咬極為有效,拉丁文學名叫做Becconia
cordata。也許昆蟲知道它的厲害,所以單憑它的名字就可把它們嚇得逃之夭夭了!此外,我
們還有一種植物,可以用以擴張瞳孔。Ephedra sinica有一種近似顛茄鹼的作用,除對氣喘
病極有療效之外,對於低血壓亦頗有效。我們將它的根莖晒乾研成粉末使用。
霍亂對於患者和醫生往往都不好受,因為它有潰瘍的氣味,頗為難聞。Ligusticum evis
ticum可以袪除任何種類的惡臭。在此為女士們附記一筆:漢人使用Hibiscus rosdsinensis
的花瓣,染黑眉毛和皮鞋面!我們用它的葉子煎汁,用以清涼發熱病人的身體。在此再向女士們
附帶一筆:Liliumtigrinum確可治療卵巢神經痛,而Flacourtia indica 的葉子則可幫
助婦女克服大多數的其他﹁特殊﹂病痛。
在漆樹科中,Vernicifera供給中國人和日本人以﹁中日漆﹂。我們用glabra治療糖
尿病,以芳香劑aromatica輔治皮膚病、泌尿系疾患,以及膀胱炎。用於膀胱潰瘍的另一種
強力收歛劑,是以Arctestaphylos uvaursi 的葉子所做的製劑。漢人喜用Bignonia
grandiflora,以它的葉子製成一種用途廣泛的收歛藥。其後在﹁集中營﹂時,我發現Poly
|gonum Bistorta在治療慢性赤痢方面非常有效,在西藏,我們亦用這種藥治這種病。
濫於用情的女性,往往使用以Polygonum cerectum製成收歛劑||一種非常有效的墮
胎方法。對於被火燒傷的人,我們可以提供一種﹁新皮膚﹂。 Siegesheckia orientalis是一
種高約四呎的植物,其花色黃,汁液用於創傷和灼傷,可以形成一種新的皮膚,頗似柯羅錠,內
服有一種類似甘菊的作用。我們常用馬鐵可的母植Piper augustifolium 凝固傷口的出血,
以其心形葉子的內面最為有效。所有這些,都是非常普通的藥草,其他大都沒有拉丁名稱,因為
它們尚未為這些藥物命名的西方世界所知。我之所以在此提及它們,祗是表示我們也有一些草藥
知識!
從這個良好的觀點展望那片鄉野之地,我們可在這個陽光普照的日子看到所有這些植物生長
的山谷隱蔽之處。我們再向遠處瞧去,在這︵小片區域之外︶便是愈來愈為荒涼的大地。有人對
我說,這座寺廟所棲息的山峰的另一面,就是一片名副其實的不毛之地。所有這些我所要見到的
一切,祇是為了後來我能登上一隻載人風箏飛翔高空而已。
那天年前,明雅唐達普喇嘛將我叫到他的跟前,對我說道:﹁來吧,羅桑,我們要跟他們一
道去察看那個放風箏的地方了。這該是你的大日子了!﹂不必細說,單憑這句話就足以使我高興
得跳將起來,恨不得馬上就去。有一群穿著紅袍的和尚,在大門入口處等著我們。我們走上前去
,跟他們一道踏下臺階,沿著多風的臺地前進。
這裏生長的植物不多,地面伸展在一塊磐石的上面,甚為平坦。少數幾株灌木攀附在巖石旁
邊,好像唯恐滑落到下面的峽谷之中一般。在我們的上面,在這座古廟的屋頂上,祈禱旗被風拉
得直直的,旗杆不時發出吱吱嘎嘎聲音,好像已經呻吟了不知多少世紀一般。不遠處,一位小沙
彌在懶洋洋地以他的靴子踢著泥土,而陣風揚起沙塵,猶如一道道煙霧。這兒是一片長長的臺地
,我們走向它的一端岩緣,這裏的一座山峰即從此緣以和緩的斜坡逐漸向上聳起。風使我們的袍
子緊緊地貼在我們的背上,使它在我們的前面猶如風帆一般鼓起,要想緩步而行,非常困難。距
離此緣二、三十呎的地上,有一巨大的縫隙,風從這裏射將出來,不時將砂石和地衣投入半空之
中,猶如箭矢。沿著下面山谷掃蕩的烈風,被這兒的岩層所阻而會合起來,以強大的壓力從齗層
之中倒灌而上,最後由於再度放散而發出一陣陣尖銳的悲鳴。據說,如在颶風季節,此種悲鳴猶
如剛從深淵掙脫出來尋求獵物的魔怪所發的怒吼。烈風在遠方峽谷下鼓動激盪,由於改變齗層的
壓力而產生時升時降高低不等的調子。
不過,此晨此時此地的氣流卻頗平穩。但我很可相信他們所說的故事:曾經有個小孩走進疾
風之中,被風吹上天空,跌落在兩千呎下的岩隙基底。雖然如此,但這裏卻是一個放風箏的絕佳
處所,因為它的風勢可使風箏直上九霄。他們以我幼年在家所放的那類小型風箏將這種情形做了
一個實地示範。手執風箏線索,忽覺臂膀被這樣一種小得不能再小的玩具猛力提起,使人感到頗
為吃驚。
我們被帶著走過整個岩磐,由富於經驗的人向我們說明需要避免的危險||那些頗為險惡的
大風很可能將人扯向一邊撞向那嶙峋的尖峰。凡是登上風箏飛行的僧人,都要攜帶一枚石頭,石
上繫一絲巾,巾上寫著禱詞,禱告風神保佑此一新近進其領域的凡人。在他升到足夠的高度時,
即將這枚石頭向風投去。風神看了絲巾上的禱詞之後,即如所禱,保佑這位風箏乘客的安全,使
他免於一切損傷。
回到廟中,大家都忙著把拼裝風箏的材料搬將出來。每一樣東西都經過仔細的檢查。那些檜
木桿更是一吋一吋地檢視,查明它們確是沒有絲毫缺陷或損傷。用以縫製風箏的綢布被展開在一
面光潔的地板之上。和尚們爬來爬去地細心檢驗每一平方英尺的面積。檢查滿意之後,即將框架
拼裝起來,並把細小的楔子釘緊。這隻風箏屬於箱形,約八呎見方,長約十呎。翅膀從兩側伸出
約八到九呎之譜。翼尖的下面必須繫以半圓形的竹環,以作起飛和降落用的滑橇,並使兩翼不至
受到磨損。在這風箏的堅固﹁地板﹂上,有一長長的竹製滑橇,像我們藏人的靴子一般向上尖起
。這根特別的竿子跟我的腕部一般粗,紮緊得即使在風箏休息的時候也不會讓地面碰到綢布||
被這個滑橇以及兩翼的保護器防止住了。乍看起來,我對犛牛毛的繩子有些不太順眼,它似乎太
脆弱了。一個丫字架繫於翼根,直抵滑橇之前。兩個和尚抬起風箏,把它搬到平坦臺地的一頭,
要將它升於上衝的氣流上面頗非易事,是需要許多和尚拖著前進才行。
首先,我們得試它一試:試的方式是用人而非馬拉繩索。一部分和尚抓著繩子,而負責指揮
的風箏長則小心翼翼地監視著。他們一待令下,便拉著風箏儘快奔跑。它碰到了來自﹁石縫﹂的
氣流,像一隻巨鳥般騰空飛躍而上。拉繩的和尚頗有經驗,不久便放開繩子,讓風箏逐漸昇高。
他們緊緊地抓著繩子,由一位和尚拽起長袍繫於腰際,攀著繩子,向上爬十呎之高,藉以測驗繩
子的耐力。另一位和尚繼蹤而上,然後隨同前者向上移動,以使第三個人可以一試。此種舉力足
可支持兩個成人和一個小孩,但不足以舉起三個成人。﹁風箏長﹂認為這種舉力不夠,因此再令
拉繩的和尚收進繩子,極力避開上升的氣流。風箏降落時,除了爬在繩上的人和兩名準備穩定風
箏的人之外,每個人都要離開著陸區域。現在,它下來了,享受了一陣飛行天空的自由之後,似
乎有些不太願意返回地面。它帶著一陣柔和的﹁噓噓﹂聲滑了下來,由於那兩位和尚拉著翼梢而
突然停住。
我們在風箏長的指示下繫緊了每一處鬆散的綢布,釘緊了每一隻鬆開的木楔。翅膀拆下,另
以一種稍為不同的角度重新裝上,然後又重新試了一次。這回不但輕而易舉地支持了三個成人,
甚至還勉可加上一個小孩。風箏長說這回可以繫一塊有一個人重的石頭在上面試它一下。
和尚們在風箏橫過上衝的氣流時再度將它拉了下來。你們再度拉著繩子,使風箏和那塊石頭
躍上天空。氣流頗不穩定,風箏不住地顛簸搖擺。我看著想著:假使我在那風箏上面的話,一定
不是味道。風箏被拉下來抬到它的起點。一位老手喇嘛對我說:﹁我先上去,而後輪你。注意看
著我。﹂他將我們帶到滑橇那裏。﹁看我怎樣用腳踏在這根木頭上面。將兩臂搭在後面的橫木之
上。等你被舉到空中後,就踏進這個V字架裏,坐在這根繩子的寬厚之處。著陸時,等你距離地
面八到十呎的時候立即跳躍而下。這是最穩當的辦法。現在我要飛了。,你可看著。﹂
這回是將繩子繫在幾匹馬上。這位喇嘛發出號令後,馬兒便被趕著向前奔去,而風箏亦跟著
向前滑動,遇到上升的氣流便躍上天空。待它升到距離我們一百呎之譜而距下面岩石兩三千呎之
遙之時,那位喇嘛即滑下繩子而至V字架。然後坐在那兒搖晃。他愈昇愈高,下面的一群和尚則
時而收繩,時而放繩,以使風箏達到適當的高度。然後,風箏上的那位喇嘛便使勁踢繩,作為一
種下降的信號,於是下面的人便開始收繩。它愈來愈低,搖搖擺擺而下。距離地面只有二十呎了
,只有十呎了,而那位喇嘛已經以手懸著身子了。他放開兩手,在觸到地面的當兒打了一個筋斗
,而後立定站住。他彈彈袍上的灰塵,轉身對我說:﹁羅桑,現在輪到你了,讓我看看你的本領
吧!﹂
現在時候到了,可是我卻沒有真的想玩風箏。多笨的念頭啊,我在心裏想,好危險哩!以這
種方式結束一個人有希望的前途可真絕呀!這是返回祈禱和藥草的地方。但不久之後,我又以有
關我的預言來自慰,不過祇是一念而已。假如我因此而喪生了,那些星相家可就錯了,但他們是
決不會錯的!此時風箏已經返回起點,而我卻得以一雙不太穩定的腿子向它走去。說句老實話,
我的腿子一點也不穩定!而且,當我站上滑橇,將臂搭在後面的橫桿上︵勉強夠到︶,並說出﹁
準備好了﹂之時,我的聲音也沒有一點自信的調子。我從沒有這樣﹁缺乏準備﹂過。時間似乎靜
止了。當馬兒向前奔馳時,繩子拉緊的動作真是慢得要命。風箏發生一陣輕微的震動,而後是一
陣令人欲嘔的傾斜,幾乎將我拋了出去。﹁我在人間的最後一瞬,﹂我在心裏想,於是閉上了眼
睛,因為再看也是枉然了。劇烈的搖晃和顛簸,使我的胃感到非常難過。﹁唉,進入靈界的一次
不良起步。﹂我在心裏說,於是我謹慎地張開兩眼。震動再度使我把眼閉上,我已距離地面一百
餘呎了。新起的作嘔之感使我駭怕即將引起急切的腸胃騷動,於是我又睜開眼睛,藉以看清我的
實際位置,以防萬一。我睜開眼睛,只見風景奇絕無比,不知不覺間竟忘了我的煩惱而不再難過
了!風箏點頭晃腦,搖搖擺擺地上升,上升,愈升愈高。我可見到遠方山頂上的一片黃土之間散
佈著一個個時代的創痕,近處山脊間點綴著一片片巉崖懸瀑,泰半為地衣所掩。遙遠處,傍晚的
陽光觸吻著一面小湖,使她的波浪化成了液態的黃金。風箏在我的上面對著頑皮的旋風點頭致意
,使我想到諸神在天宮嬉戲的情景,而我們這些繫於大地的可憐凡俗,卻要惶恐地掙扎著生活下
去,才能在學到必要的課業之後,平安地離開人世。
一陣猛烈的擺動和傾斜,使我感到猶如懸掛在山峰之下。我向下瞧了一眼,那些小小的紅點
子,是一個個的僧侶。他們愈來愈大了。我被他們拉下了。在數千呎的下方,峽谷中的小溪鼓浪
前進。離地千呎以上,這還是我生平第一遭。小溪甚至顯得更加重要;它會繼續流動,成長,終
而至於幫助千哩之外的孟加拉海灣,使其膨脹。朝山的香客可飲它的聖水,但而今我飛翔在它誕
生地的上空,感到如與諸神攜手共行一般。
現在,風箏正在瘋狂地顛簸著,於是他們拉得更快,以期使它穩定下來。我突然想起:我已
忘了滑入V字架了!我一直站立在滑橇上面沒動。我鬆開兩臂,蹲身而成一種坐姿,以兩腿兩臂
盤著繩子滑入。我碰著了V字,猛然一震,幾乎將我劈成兩半。在我離地大約二十呎的當兒,我
分秒必爭地抓著繩子,接著在風箏離地八呎的當口放開兩手,而在著陸的時候,以﹁跌倒﹂的姿
式打了一個筋斗。﹁小朋友,﹂風箏長說道,﹁這是一次很好的表演。你做得很好,沒有忘記要
滑到V字架上,否則你會吃到斷腿的苦頭!現在,我們要讓別人試試身手了,然後再讓你上去一
次。﹂
在我下面上去的是一位年輕和尚,他比我做得好,沒有忘記及時滑下V字架。但當這個可憐
的傢伙準備著陸時,他降落得無懈可擊,而後卻直直地跌倒地上,兩手抓土,面色蒼白,可真彷
彿患了極嚴重的航空病。第三個飛行的和尚頗為自信,但他卻因不停地吹牛而被人厭惡。三年前
他曾上去一次,因此自然他是有史以來最好的﹁飛行家﹂。他飛上天空了,約有五百呎高。他不
但沒有滑入V字架,卻挺身站直起來,爬進風箏裏面,兩腳落了空,掉到尾部的外面:他一隻手
抓著後面的十字支柱,在那兒吊了數秒鐘之久。我們只見他以另一隻手在掙扎著抓取支柱,但完
全枉然,接著,風箏顛了一下,他抓著十字支柱的那隻手也鬆開了,於是一路翻滾著跌向五千呎
以下的岩石之上,他的袍子像一片紅色的雲彩一般在空中翻飛撲動。
這件意外使得進行的秩序稍稍受了一些妨礙,但尚不足以打斷我們的飛行。我們把風箏拉了
下來,檢查它有否受到損傷,而後再度由我上去。這回,風箏一到百呎之處,我就立即滑進V字
架。我向下俯視,可以見到一群和尚爬下山腰,去收拾那具像一片果肉般攤在岩石上面的屍體。
我抬起頭來看了一下,一個人站在風箏艙裏,應該可因移動位置而稍稍變動一些浮力。我想起了
砸破農屋和犛糞以及如何拉進風箏繩索而增加浮力的往事。﹁我得把這點跟我的導師討論一下。
﹂我在心裏說。
就在這時,我忽然覺到一種下降的欲嘔之感,快速得出於我的預料之外,幾乎使我放手不管
了。下面的和尚們正在瘋狂地拉著繩子。由於黃昏已經降臨,岩石的溫度逐漸下降,山谷之中的
風力愈來愈小,而來自下面漏斗的上升氣流幾亦停頓。這時幾乎毫無浮力可言了,當我在十呎之
處躍下時,風箏作了最後一次傾斜,接著在我的頭上顛了一下。我坐著在岩石的地上,腦袋突破
了風箏艙底的綢布。我動也不動地坐著,陷入了深層的思緒,致使別人以為我是受到了傷害。明
雅唐達普喇嘛連忙奔了過來。﹁如果在這兒橫安一根支架,﹂我說:﹁我們就可站在它的上面,
只要稍稍改變艙身的角度,就可略略控制風箏的浮動之力。﹂風箏長聽到我所說的話。﹁對,年
輕人,你非常對,但有誰願意試它一下呢?﹂﹁我來,﹂我答道:﹁只要我的導師允許就行。﹂
另一位喇嘛笑著向我說道:﹁你自己也是一位喇嘛呀,羅桑,你現在可以不必請示別人了。﹂﹁
噢,不行,﹂我答道,﹁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明雅唐達普喇嘛教我的,而我仍在跟他學習,因此
是否仍然需要問他?﹂
風箏長監督著風箏的搬動,然後將我帶到他自己的房裏。他這裏有著各式各樣風箏的模型。
其中有一隻長的風箏,頗似一隻拉長了的鳥。﹁若干年前,我們將一隻這個樣子的大風箏從一座
懸岩上拉開;有一個人在它裏面。他飛了將近二十哩的樣子,而後撞上了一座山腰。自那以後,
我們就沒有再試過這一型的。這兒是一隻你所構想的風箏。這裏橫著一根支柱,那裏有一根握桿
。我們有一隻已經做好的,木架已經完成了,此刻放在那頭的一間小小廢物室裏。我一直沒有找
到人試它,而我已經有些過重了。﹂因為他是一個體重大約三百磅的胖子,這句話幾乎是一個委
婉的﹁折扣語﹂。在我們討論的當兒,就已進來的明雅唐達普喇嘛這時開口對我說:﹁羅桑,今
夜我替你做個﹃命運圖﹄,看看星相如何再說。﹂
* * * * * *
鼕鼕的鼓聲喚醒我們去做午夜禮拜。正當我剛要就位的時候,一個巨大的影像,像座小山似
的從朦朧的煙霧裏顯露而出,側著身子向我挨近過來。那是風箏長。﹁你做命運圖了沒有?﹂他
悄聲問道。﹁做了,﹂我悄聲答道,﹁我可在後天飛行。﹂﹁好,﹂他說,﹁到時可以準備妥當
。﹂在這兒大殿之中,在聖像圍繞以及沖燈閃爍之下,很難想到那個跌落喪生的和尚,如果不是
他炫耀賣弄,我也許不會想到站在風箏裏面稍稍控制它的浮力。
這兒,在這座大殿的裏面,在金碧輝煌的聖像當中,我們盤腿坐著,每個人都像一尊活的神
像。我們的坐位是兩隻矩形的坐墊,高出地面約有十至十二吋之譜。我們兩行一列,面向而坐。
我們先做﹁常規禮拜﹂,以有豐富的音樂知識和深沉的嗓音而稱職的僧侶領唱,唱出第一段經文
,在每節的末了把嗓音逐漸放低,直到把肺中的餘氣都使盡了。我們單調地回應著,有些段落還
加上了鼕鼕的鼓聲或優美的鈴聲。我們的發音必須極其小心,因為我們相信,一座廟宇的僧律,
可從唱經是否明晰和音樂是否準備上看出好壞。對於西方人而言,藏人的樂譜頗難遵循:它祇是
一些曲線組成的東西。我們標出聲音的昇降。此係﹁基本曲線﹂。如欲改進,則在此種大曲線裏
加入小曲線。常規禮拜完了之後,我們休息十分鐘,然後開始為當天棄世的那位和尚做薦亡懺
儀。
我們再度在規定的信號下集合起來。領唱者坐在高座上念了一節﹁度亡經﹂。﹁哦!甫於今
天離開此世的僧人康富拉的遊魂,勿在我等之間遊蕩,因汝已於今日離開我們。哦!僧人康富拉
的遊魂,我們燃起這炷香引導你,你要接受指示,通過失落之國,走向實相之境。﹂我們唱出﹁
招魂曲﹂,把亡魂招來接受開示和指導;我們年紀較輕的人高聲起唱,而年紀較大的老僧則以非
常低沉的哀調加以迴應。和尚和喇嘛成排地面對面坐在大殿當中,在這古老的儀式中,擺動旗幡
,時而舉起,時而放下。﹁哦!流浪的亡靈,來吧,來接受我們的指引。你不見我們的面孔,不
聞我們的香煙,因為你已死亡。來吧,來接受我們的指引!﹂由木製管樂器,各種鼓類、法螺以
及鐃鈸等構成的管絃樂,填充了我們休止的空間。一隻倒置的骷髏,注入了象徵血液的紅水,傳
遞著讓每一個僧人觸及。﹁你的血已濺人間,哦,祇是一個遊魂的僧人,來吧,來使你得到超脫
。﹂被染成鮮明的番紅花色的米粒,被撒向東方,被撒向西方,被撒向北方,被撒向南方。﹁這
遊魂在何處遊蕩?向東方?或向北方。向西方?或向南方。神的食物撒向世間的每一個角落,而
你吃它不著,因為你已死亡。來吧,流浪的亡魂,使你得到超脫和指引。﹂
低沉的鼓聲配合生命本身的韻律規則地震動著,配合人體常見的內在﹁滴答﹂之聲,不息地
迴響著。其他的樂器亦以人體所具的各種聲音羼入其中。血液流過脈管的隱約衝激聲,呼吸進入
肺部的輕微悄語聲,體液向前流動的汩汩聲,以及各式各樣的嘎嘎聲、軋轢聲,以及隆隆聲,形
成了生命本身的音樂。所有一切人類的隱隱鬧聲,以通常的速度開始,喇叭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
,接著是頻率逐漸增加的心音。一下沉重的﹁撲擊﹂之聲,鬧聲突然停止。生命結束,猛然終止
。﹁哦,曾經為僧而今遊魂的你,我們的心通即將引導你。不要恐懼,儘管放心。接受我們的教
導,以使你得到超脫。流浪的亡魂,真身不死,生命無盡。死即是生,因此,我們要使你超脫而
得一個新的生命。﹂
若干世紀以來,我們藏人已經發展出一種﹁音響科學﹂。我們不但知曉人體的一切音響,而
且可將它們清楚地複製出來,一經入耳,永不遺忘。你在入睡之際將頭放在枕上,有沒有聽到過
你心臟的搏動聲和肺臟的呼吸聲?在占卜的廟裏,他們運用這些聲音,使靈媒進入出神狀態,而
被幽靈所入。在一九○四年帶頭侵入拉薩的英軍首領楊豪斯本,曾經為這些聲音的力量以及神諭
使得出神之人改變外形的事實作過證明。
這個儀式一經完了之後,我們立即回到臥處睡眠。由於飛行的興奮和氣候的不同,我幾乎還
沒躺下就睡著了。天明時,風箏長傳來信息,表示他要施放可以駕御的風箏,並邀我加入他的行
列。我和我的導師來到他那以倉庫改裝而成的工作場裏。地上丟著一堆一堆的舶來木料,牆上掛
著許許多多的風箏圖表。我即將運用的那種特別模式,懸掛在拱形屋頂之下。使我大為驚訝的是
,風箏長只輕輕拉動一根繩子,那架風箏便降到地面之上||原來它是被懸掛在一種滑車裝置之
下。我在他的邀請之下爬進風箏。它的艙底部分有許多可以站人的支架,而齊腰部分還有一根橫
桿,可作攀手的欄柵。我們仔細地檢查。這架風箏,綢布已被拆掉,風箏長說他要親自縫上一套
新的。兩側的翅膀不是筆直而是弧形,猶如一隻向下屈起的手掌,其長約有十呎,看來似乎很有
浮力。
第二天,這架風箏便被移到曠野,在將它搬過一道有著強力上昇氣流的斷岩之時,費了好大
一番工夫才將它按住。最後,他們終於使它就了位,而我則爬進它的艙房部分,自覺頗為重要。
這次要用﹁借力﹂以代通常的馬力拉動風箏的繩索:我們想到僧人要比馬匹更能運用控制之力。
一切就緒之後,我大聲叫道:﹁卓決,典吧!﹂︵好了,拉吧!︶接著,等到第一次震動傳過骨
架之時,我再度叫道:﹁哦吶多啊!﹂︵再見!︶突來一陣顛簸,風箏便像箭射一般飛上天空。
我心下想:好在我完全繫上,否則的話,他們今夜就要呼喚我的遊魂了,而我還沒想到要丟棄這
具皮囊哩。下面的和尚在擺弄著繩子,操縱得頗為熟練,使得風箏愈來愈高。我將附有禱詞的石
頭投向風神,幾乎砸到下面的一個和尚:它落在一位和尚的腳旁,我們以後仍可用到它上面的那
幅禱詞。風箏長頗為焦躁地在下面跳來跳去,要我開始我的實驗工作,因此我想我還是趕快開始
的好。我小心地轉了一下身子,發現我頗可改變風箏的演出||它的﹁浮動﹂和﹁姿態﹂。
我愈來愈大膽,愈來愈自信了。我移到了風箏的艙後||它像一塊石頭似的向下墮去。我的
腳從支架上滑了開去,只以兩手齊肩直直地吊在那裏。我的袍子撲打著我的腦袋,我費了好大一
番氣力,才將我的身子拉將上去,爬入適當的位置。墮落停止,而風箏亦再向上飛去。這時我已
將頭弄出袍子並向外瞧了一眼。假如我不是個剃光腦袋的喇嘛的話,我的頭髮必然焦類無疑;我
離地面已不到兩百呎的距離!之後待我著陸時,他們說風箏曾經一度降低到距地五十呎之譜,但
不久它又開始上升了。
有一陣子,我緊緊地抓著握桿,由於空氣稀薄而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當我向著漫無邊際的曠
野瞧去,我看到遠方有一條看似點線的東西在那裏移動。有一會兒,我楞楞地瞪視著,不知那是
什麼,但不久之後,我終於忽有所悟。還用說!那是採藥隊的其餘部分,一路悠緩地橫過荒涼的
山野。他們像是凸出的大點子、小點子,以及長點子。我想它們是成人、兒童,以及馱獸。他們
移動得好慢,前進得實在太遲緩了。著陸後向大家報導他們即將在一兩天到達的消息,給了我不
少樂趣。
我真喜歡俯視那些黛色的寒巖,溫暖的褚色大地,以及閃閃發光的湖面,真可說是百看不厭
。在下面的峽谷之處,寒風吹刮不到的溫暖地帶,苔蘚、地衣,以及其他植物,形成一幅美麗的
畫氈,使我想起父親書房裏所掛的那一幅。橫過峽谷的是一條小溪,一條曾在夜間對我低唱的小
河。橫過它,對,這也使我想起||苦哉||小時候把一瓶淨水打翻在父親地毯上的情景!對了
,家父的巴掌可真不輕哩!
這座古廟的背後,盡是崇山峻嶺,疊嶂層巒,重重綿延,黑魘魘地聳拔於金色的陽光之下,
直到遙望不可及的天空線。西藏有全世界最澄澈的天空,極目望去,除了山嶽之外,可以一覽無
餘,絕無地氣阻隔與扭曲。我縱目望去,這整個區域不見有任何東西活動||除了在我下面的出
家僧侶以及那些僅可目睹的小點,在無限辛勤地向我們移動。他們也許可以看到我在這裏,但風
箏這時已在震動,那些和尚已將我向下牽引去了。他們萬分小心地拉著繩子,竭力避免損傷這架
寶貴的實驗機器。
到了地面,風箏長高興地望著我,並熱情地以他那雙有力的臂膀抱著我,好像要把我的骨頭
壓碎一般。沒有別人可以插嘴,他建立﹁理論﹂已有多年,但一直沒法實驗,因為他那副巨大的
塊頭使他難以飛行。我在他換氣的時候接連地向他表示我多麼喜歡做這件事情,我所得的樂趣跟
他從設計、試驗,以及觀察所得者完全一樣。﹁對,對,羅桑,現在,我們只要將這個移到這裏
,把那根支柱放在那兒。對,只要那樣就行了。唔||我們現在就要拿它開始。你說你這樣的時
候它就向兩側搖擺,對嗎?﹂我們就這樣繼續不斷地進行討論,飛了又改,改了又飛。這使我非
常高興。除了我之外,沒有別人可以飛行乃至插足這隻與眾不同的風箏。我每次試飛之後,都做
一些修正,都做一些改進。我心裏想:最大的改進是一條皮帶,緊緊地繫著我!
但採藥隊的其餘人員來到了,這使放風箏的事停了一兩天的時間,因為我們必須把新到的人
分為採集和包裝兩個小組。經驗較少的僧人僅採三種植物,只到此三種植物生長茂盛的地區。每
個小組外出七天,盡量採集,第八天即將所採藥材帶回,攤開在一間大庫房的乾淨地上。老於經
驗的喇嘛則細心檢查每一枝植物,不但要品種道地,而且要沒有病害。有些將花瓣摘下風乾,有
些取其根株磨碎儲存,有些取回後即以滾筒榨取其汁,貯在密封的瓶罐裏,種子、葉子、莖,以
及花瓣,在清潔乾燥之後包裝到皮袋裏面。這些袋子外面必須註明內容,袋頸要扣緊,涓滴不漏
,而後迅即在水中沾過,置於烈日下曝曬。不到一天工夫,便可乾硬得猶如硬木,打開時必須敲
掉頸部才行。以這種方法在西藏那種乾燥氣候中晒乾的藥材,可以保存多年的時間。
過了起初幾天之後,我便將我的時間分為採藥草和放風箏兩個部分。那位年長的風箏長是一
位頗有影響力的人,如他所說,從與我前途有關的預測來看,有關飛行的知識與採藥的能力具有
同樣重要的價值。我每週有三天時間乘風箏飛行,其餘時間則在各組之間奔走。以使我在最短的
時間之內學到盡可能學的東西。我時常在高空的風箏上面俯瞰,如今已經熟悉的那片景物以及採
藥隊所住的那些黑色的犛皮帳篷。帳篷的周圍有犛牛在吃草,在補足這個週末即將失去的時間
||牠們就要運載藥材了。這些藥材中雖有不少在東方國家頗為知名,但也有很多尚未為西方人
所﹁發現﹂,因此仍無﹁拉丁文學名﹂可供參考。有關藥草的知識,對我曾經大派用場,而有關
飛行的知識,對我亦同樣有用。
此後,我們又發生了一次意外事件:一位曾經仔細看我飛行的和尚,在輪到他乘一隻普通風
箏飛行的時候,以為他也可以像我一樣的操縱自如。但風箏飛上天時,似乎發生了一些奇怪的事
情。我們看到他搖來晃去地企圖控制風箏的姿勢。在一陣特別嚴重的傾斜之後,向前栽了一下,
接著便向西邊搖擺起來。我們聽到一陣木架折裂的聲音,接著便看到那個和尚從旁邊滑了出來。
他像打車輪似地向下跌落,而他的袍子則旋繞在他的頭上。一些東西||糌粑缽、木杯、念珠、
以及各種護符||像雨滴一般紛紛落了下來。他將不再需要它們了。他旋轉著終於消失在下面的
峽谷之中。不久,傳來了一陣撞擊的聲音。
好景不常在,我們從早到晚辛勤的工作著,一轉眼三個月的時間已經接近尾聲了。這是入山
採藥以及參拜較近拉薩的另一﹁屈葉巴﹂的多趟行程之中的第一次。我們勉勉強強地收拾起我們
的少數幾件所有物。風箏長特別做了一隻載人風箏的模型送給我,非常美麗。到了第二天,我們
便出發走上回寺的路了。我們少數幾個人仍像來時一樣作了一次強行車,其餘由和尚、沙彌,以
及馱獸組成的主力則在後面從容地跟隨著。不用說,我們回到鐵山是一件十分快慰的事,但與我
們新朋友分手並告別山間的逍遙生活,亦不免有一種傷感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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