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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主義.羅桑倫巴 《前一篇 回他的日記本 後一篇》 神秘主義.羅桑倫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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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神秘主義.羅桑倫巴
作者: 曉陽 . 日期: 2011.04.14  天氣:  心情:
西藏一直是個神秘國度.

從三月二十七日起曉陽將不定時轉貼.羅桑倫巴.大師的大作

讓喜歡西藏玄學和生活文化的朋友.一起分享

這是近百年前的西藏情況並非現在的狀況喔







第一章 離鄉背井
我從來沒有覺得如此淒冷過,這麼無望、煩惱,即使在羌坦高原||海拔約兩萬多呎高||
零度以下的氣溫,挾帶沙石的寒風吹割著我露在衣物外的皮膚都流了血,我心裏卻覺得溫暖。天
氣的寒冷不比我心裏感到的淒涼來得可怕||我要離開我摯愛的拉薩了。回首凝望布達拉宮,金
頂上有幾個小小的人影,而在他們頂上一隻風箏孤零零的在微風中飛翔,好像對我說:﹁再見!
你放風箏的日子結束了,現在要遠走他鄉,做些有意義的事了。﹂對我而言,那隻風箏是個象徵
,它高高飛在藍天之上,與家鄉僅以一線相繫,就如同我要離開西藏到外面廣大的世界去飄流,
只以我對拉薩的愛作為情感之線與家鄉相繫是一樣的。我要離開我和平寧靜的故鄉,到奇異的他
鄉。我轉身啟程、背對家園親人的時候,心如刀割。夥同伴侶,我向著茫茫前程策馬而去。對他
們來說,這也是件苦事,但是他們知道只要送我到一千哩之外,到達重慶之後,就可以返回故鄉
;而回程每多走一步就更接近家園一步,如此他們便會釋然。我卻要繼續旅程,一地又一地,接
觸異族,經歷異事。
我七歲時算命預卜說我會進入喇嘛廟,先當個小沙彌,再做普通僧人,最後經過相當時日的
訓練,通過考試成為喇嘛。然後,我會離開西藏,離開家園,離開我所愛的一切,去到我們稱之
為﹁野蠻之邦﹂的漢地,到重慶去學醫,成為一個外科大夫。據星象家說我會參加戰爭,被一群
怪人俘虜,但是無論如何我依然應該不顧誘惑,忍受痛苦,救助那些需要幫忙的人。他們說我的
命很苦,老是遭遇困境,到處遭遇忘恩負義之人。他們所說真是絲毫不爽!
我一面想著這些不愉快的事,一面仍然加鞭前進。離開拉薩後,我們為小心起見,再度檢查
馬匹,同時檢查馬鞍是否鬆緊適度。馬是我們茫茫旅途良伴,我們必須像照顧自己一樣的照顧它
們。檢查完畢,一切正常,我們才又安心上馬,踏上征途。
時間是一九二七年之初︵民國十六年︶。我們離開拉薩走向中途站||雅魯藏布江邊的周塘
︵Chotang︶。出發前我們討論過好幾次應行選擇的路線,結論是沿江邊行再到康定,是最穩
當的路線。雅魯藏布江由喜馬拉雅山區發源,我曾在那個山區乘過載人的風箏。藏人以非同尋常
的神聖心情看待這條大江,它流過數百哩再注入孟加拉灣,就像印度聖地貝拿勒斯︵Benares︶
一樣神聖。我們認為因為有雅魯藏布江才有孟加拉灣。歷史記載早年此江流速湍急,江水深寒,
由山區幾乎是直線的向下衝激,鬆軟的土質經年累月沖成了孟加拉平原。我們行經沿江的山道進
入西康。當我還很小的時候,西康是西藏的一部分,是西藏的一個省分。英軍入侵拉薩後,清兵
乘虛而入奪走了西康,他們殺淫掠奪,後雖派有失寵被謫的官員到任管理地方,但是這些官員得
不到清廷的支持,只好自行設法管理西康。我們發現這些人只是些傀儡而已!無助又無能,是藏
人取笑的對象。當然,當時我們表面上假裝服從,表示禮貌,只要他們一轉身,我們還是照自己
的意思行事。
我們日復一日的向前行,夜間就便在喇嘛廟中借宿。我是一個喇嘛,又有方丈頭銜,且是個
被確認了身分的﹁再來人﹂,故而一路受到禮遇,更何況我還是達賴喇嘛親諭應受保護之人,這
使我更是備受各地殷勤的禮遇。
康定是個重要商鎮,以販賣犛牛出名,而且它更是銷往西藏茶磚的集散地。藏人酷愛喝茶,
茶由漢地輸入,不過這種茶不是普通的茶葉,而是茶葉、茶枝、蘇打、硝石及其他東西的化學配
方。西藏食物不似世界他地一般豐盛,所以茶是取代湯類及飲料的東西。在康定,茶混合配好之
後,製成塊狀或是通稱的磚狀,以使大小及重量適於馬匹及犛牛攜帶進入山區的拉薩,在拉薩的
市場販賣之後,運送西藏各地。
茶磚具特殊的大小及形狀,其包裝更是特為馬匹在山區顛簸而設計,就算掉到水裏也不虞打
潮。它們是用青革,或稱生皮綑包,迅速入水即起,然後放在石頭上晒乾,乾後皮革縮水縮得很
厲害,因此壓緊了茶。皮革乾後成黃褐色,比電木還要堅硬。這些乾燥後的皮囊即使是滾下山坡
也不會受到損傷,就算是掉到河裏一兩天,把它取上岸乾燥後還是很完整,水不會滲到裏面,所
以茶也不會壞。我們以皮革包裝茶磚是世界上最衛生的包裝。值得一提的是茶還可以當做錢用,
沒有現金的人可以隨時打開一塊茶磚,敲下來一部分當做錢用,有了茶磚就不需再愁現金了。
康定給我們的印象是典型的商埠,吵雜而混亂。我們看得順眼的,祇有我們自己的拉薩。在
康定有各地來的人:日本、印度、緬甸以及唐古喇山脈︵Tanglha Mountains︶以外的游牧民
族。我們和各地商人擠在市集裏,耳聞各地不同的方言和語音。我們還碰到各種不同宗教的教士
、僧侶,有禪宗及其他教派。我們一面談論這些新奇事物,一面走到康定郊外一座喇嘛廟去。廟
裏的人正期待著我們的光臨,事實上,他們看我遲遲不見人影,正有些擔心呢!我們趕快告訴他
們,我去市集逛了一會兒,胡亂聽些市井閒聊,耽擱了一點時間。方丈竭誠歡迎我們,並且很熱
切的聽我們訴說西藏的事情以及一些新聞,因為我們來自知識的中心||布達拉宮||而又曾經
上過羌坦高原。青康藏高原的最高山區︶,見識過不少奇妙的事情,方丈已經久聞我的大名了!
想不到我的聲名居然傳播得這麼遠!
一大清早,我們在大殿上誦經禮拜之後,拿了一些食物和糌粑,就又策馬上路了。我們在峽
谷邊的土路行進,下面山谷兩旁盡是樹木,真是一輩子都沒有看過這麼多樹。有些樹半隱在瀑布
的水汽之中,巨大的山上杜鵑長遍了山峽邊,地上盡是各色各樣的花,吐露出芬芳,點綴著風景
。我們的心情卻因離鄉背井而沉重,根本無心欣賞風景,加之我們越行越低,氣壓升高,使我們
頗感不適,呼吸困難。我們還遭遇到另外一個困難:在西藏空氣稀薄,水在較低溫下就會沸起來
,我們可以直接啜飲剛滾開的水,所以當水滾冒泡時,我們就可以喝茶了。走到低地來,我們也
照老習慣喝剛從火上滾開的茶,於是嘴皮都給燙破了!在西藏因為天氣酷寒,必須喝滾開的茶,
不然茶馬上就會涼掉。那時我們還不知道氣壓可以影響水的沸點,也不知道我們該等茶冷一點才
能喝,氣溫降低也不至於使茶馬上冷掉!
我們對於呼吸困難覺得不舒服極了,氣壓迫得我們胸肺部好難受。起初我們還以為這是因為
離開心愛的西藏影響了我們情緒所致,後來我們甚至感到窒息與氣悶。我們之中沒有一個曾在低
於海平面一千呎的地方生活過,拉薩大約是在海拔一萬兩千呎高,我們甚至還常常到更高的高原
去,如羌坦高原就是在兩萬呎以上。過去我們聽過不少西藏人離開拉薩到較低的地方去賺錢的故
事,謠傳中說他們數月之後都鬱鬱而終,肺都碎了;聖城裏那些鄉野傳說把這些離開拉薩到低地
去的人終會痛苦死去的故事誇大附會不少,我知道這不是真事,因為我父母曾經到過上海,他們
在上海有不少產業,他們還不是好好的回來了?我對父母的事知道不多,因為他們太忙了,地位
又太高,沒什麼時間和孩子們相處,那些事是聽僕人們說的。現在我親身受到這種困擾,肺就如
火燒般難受,好像有鐵條箍在胸上一樣,呼吸困難萬分,每一次呼吸都要努力用勁才行,如果走
快一點的話,身體就像被火燒過的鐵刺穿那麼痛。行行復行行,我們越走越低,空氣愈來愈厚重
,氣溫也漸漸暖和,這種天氣對我們來說是極不舒服的。在拉薩,在西藏,天氣很冷是不錯,但
那是一種乾冷,一種健康的冷。而現在,氣壓這麼高,濕度這麼大,我們都不知道該怎麼走下去
了?有一次同伴們甚至想說服我下令回程,返回拉薩。他們說如果我們再愚蠢的走下去,命都會
送掉;但是我想到預言,堅持不肯,大家只好繼續前進。越走天氣越暖,我們覺得就像中毒一樣
的頭昏腦脹,目力也跟著衰退,不像從前可以看得好遠、好清楚,目測距離也不準了,以後我才
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原因:全世界西藏的空氣是最清純最乾淨,一眼可以眺望至五十多哩之
外,而就像看十哩那麼樣清晰。現在在低地厚重的空氣下,我們看不遠,並且所見的還要被不潔
淨的空氣籠罩住。
我們又走了好幾天,越行越低,穿越森林,一路盡是做夢也想不到的密林。西藏不出產木材
,樹林極少,故而此行大家都忍不住數度下馬,跑到樹跟前摸摸、聞聞各類不同的樹木。樹木這
麼多實在叫我們訝異,西藏有很多山杜鵑樹,所以我們只認得出它來。在西藏山杜鵑花經過費事
的烹調後是一道昂貴的菜。我們邊行邊讚嘆,細細比較此地與故鄉不同的地方。我們沒有計算到
底走了幾天,因為我們並不趕路,當時我們完全不知道現代文明是講究搶時間的,我想就算那時
知道,我們也不會在意。
我們每天騎八到十個鐘點的馬,夜晚便在廟中過夜。那些廟宇與我們所信仰的佛教並不全然
相同,不過沒關係,我們總是受到歡迎。真正的東方佛教徒,與世無爭,無瞋無恨,總是樂於照
顧出門在外的人。我們投宿期間,按照禮俗參加誦經佛事,也和那些誠懇接待我們的僧侶交談。
他們告訴我中國正遭遇不少改變,舊的社會秩序開始崩潰,蘇俄北極熊正開始向中國灌輸﹁政治
教條﹂,我們大不以為然,認為俄國人宣傳的是:﹁你的也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的霸權觀念
。他們還告訴我,日本人也在中國各地找麻煩,這完全是由於人口過剩所造成的問題。日本人生
育太多,而糧食不夠,只好去侵略欺侮愛好和平的人,想法子佔便宜,好像只有他們日本人才是
人的樣子!
最後我們離開西康,跨過省界來到四川。幾天後我們到達長江邊。一天黃昏後,我們在一個
小村落停下來,並非已經到達夜宿的目的地,而是被一群人擋住了去路,他們似乎在開什麼會的
樣子。我們向前擠,因為我們塊頭不小,很容易的就擠到人群前面,一個白人站在牛車上,比手
劃腳,正在宣揚共產主義,煽動佃農起來殺掉地主,他手上揮著照片,說那個輪廓硬突、留著鬍
子的人是世界的救星。我們對列寧的相片沒興趣,對他的說詞也不欣賞,於是轉身離去,走到數
哩外我們預定落腳的喇嘛廟。
中國各地都有喇嘛廟和中式的寺宇。大部分西康、四川和青海的人信奉西藏的佛教,所以這
三省境內有許多喇嘛廟以便給予教徒適當的指導。我們從不勸人改教,也不主動邀請人加入我們
,因為我們認為每人都有選擇的自由。我們不喜歡那些強要人加入什麼宗教以便得救的傳教士。
我們知道有心向道願做喇嘛的人,不用我們強勸自然會加入我們。我們竊笑那些到西藏和漢地來
傳教的教士;有些人為了想得到禮物和傳教士﹁小惠﹂就假裝改信了宗教,實在令人難過。另外
值得一提的是藏人和老式的中國人大多是有禮貌的,為了不想令那些傅教士太難堪,假裝讓他們
以為已有點成績,其實我們才不相信傳教士那一套!他們信他們的,我們卻情願保持我們原有的
信仰。
我們繼續行程,沿著長江走。我後來對這條江非常熟悉,因為它是個大地上很好的指標。我
們從來沒見過船,頂多看過照片而已,所以對江上的船隻非常著迷。有一次我和我的導師明雅唐
達普喇嘛一起練習眼通課程時,曾看過一艘汽船,這個以後再詳談。在西藏,船伕用皮筏擺渡,
皮筏骨架很輕,覆以犛牛皮,除船伕之外可載四到五個乘客。船伕飼養的羊是不必付費的乘客,
只不過下岸後要背負船伕的私人用品、包袱及毯子等物,而船伕自己要肩起皮筏爬上岩路,以免
皮筏受損。有時農夫用﹁連腳的全羊皮﹂或全牛皮,吹氣後把腳部的開口紮起來,做筏渡河,這
種玩意就像西方人用的水翼一樣。我們目前只對真正行駛的船隻有興趣,看船上的三角帆在風中
搖曳。
有一天我們在江邊淺水地帶停下來,看到兩個人在江裏拉網,引起我們的好奇心,前面還有
兩個人用棒子打水,兼以怪聲吆喝。我們起初以為叫的兩個是瘋子,拿網的兩個正設法照顧他們
。我們呆望了一會兒,忽然其中一個打了一個暗號,叫聲停止了,兩個拉網的人相互走近,讓網
重疊,然後從兩端拉緊,把網拖上岸。到了沙岸上,他們把網倒過來,一大堆閃閃發亮新鮮活跳
掙扎中的魚掉到地上,我們大吃了一驚,因為我們從不殺生,而且覺得殺生是犯戒的事。西藏河
裏的魚會來親吻我們伸到水裏的手,它們一點也不怕人,敢從人手裏取食,我們當它們是寵物。
但是在中國,魚是一種食物。奇怪!中國人自稱是佛教徒,為什麼竟然會為己之所欲,公然大肆
殺戮呢?
不知不覺,在江畔坐了一兩個鐘頭,才發現我們留得太久無法趕到預定的喇嘛廟去,不過,
無所謂,就在路邊搭營過夜也一樣。我們走到路左邊的小樹林,把馬拴好,讓它們自由吃草,然
後很快的揀了不少柴火,開始煮茶,吃糌粑。圍著火,談著西藏以及旅途的見聞,還有未來。不
久同伴們一個一個打哈欠,裹緊毯子,翻身睡去。直到柴火餘灰轉暗,我才裹好毯子躺下來,一
時卻也睡不著,我回顧往事||七歲離開父母出家、遭遇困難、嚴格的磨練::又想到高原採藥
,以及到更北方的羌坦高原探險::我也想到至尊||達賴喇嘛,並且無可避免的更想到我敬愛
的導師明雅唐達普喇嘛,我的心情真是極為惡劣。陡然整個鄉野似乎被正午的陽光照亮了一樣,
我吃驚的發現我的導師站在我面前,他叫著我:﹁羅桑!羅桑!你怎麼這麼喪氣呢?你忘記啦!
鐵沙也認為在火爐裏冶鍊沒什麼道理,可是鍊鐵成鋼,就看得出冶鍊的益處了。羅桑!你遇過不
少艱難,但是這全是為你好,我們常談這個問題,別忘了這世界只是個夢中虛幻的事物,你還要
面對更多困苦,更多的考驗,不過別擔心,終究你會成功,你將克服所有困苦,達成你既定的目
標。﹂
我揉了揉眼睛,這才想起來是我的導師明雅唐達普喇嘛以靈體向我示現。我自己常常做這種
事,不過這次我事先沒有想到,所以有點吃驚。導師一定常想到我,故而用他的念力幫助我。
導師和我談了一段時間,論及我的缺點、感想,也講到我們如父子般在一起快樂的時光。他
用靈感的畫面顯示出我將要面臨的困難,但是無論任何艱苦,我最後終會成為一個為法忘身的喇
嘛。不知過了多久,導師金色的影子漸漸消失,留下他的希望與鼓勵我的話語,我想著想著,在
夜幕星光之下終於睡著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我們就起身,除了準備早餐之外,並且按照習俗,由我||當時一群人中最
高階的僧人||主持早課,然後又上路,順著江邊繼續前行。
約莫正午時分,江彎向右,我們開始順直路走,一直走上一條大道。事實上那是一條二級公
路,不過我們以前沒有看過那種人造的馬路,所以一面順著它走,一面讚嘆著路面平整,無須時
時小心提防突出的樹根或者坑洞。我們估量再走兩三天就可以到重慶了。忽然不知是什麼莫名其
妙的感覺,也許是氣候吧!我們警覺地互相望望,有個同伴剛好向遠處地平線上看了一眼,馬上
緊張地挺直了身,睜大眼睛,指向遠方說:﹁糟了!暴風!﹂我們順著他所指的方向一看,果然
不錯,灰黑的雲正以相當快的速度向我們逼近。在西藏常有挾帶沙石的暴風,以高於每小時八十
哩的速度侵襲著,除了犛牛之外,人必須找避護所;犛牛毛厚可以保護自己不至受傷,其他生物
,尤其是人,不找地方躲避,臉和手就必會被尖石劃得皮破血流。離開西藏以來,這是我們第一
次碰到暴風,所以有點慌亂,趕忙四下探尋躲避的地形。不幸!附近沒有合適的地方,更糟的是
我們發現逼近的雲還挾著怪聲,是我們從來沒聽過的怪聲,那聲音又像是初學的生手吹破喇叭的
聲調,又像是傳說中魔鬼向我們進攻的聲音!絲嗚!絲嗚!的聲音越來越大,中間夾雜著嘎嘎聲
。我們都被嚇呆了,簡直不知怎麼反應是好,只會傻立在原地。西藏的沙雲和這個相比,前者無
論如何沒有類似的吼聲!我們又向四周張望,希望能找個地方躲一躲,避過這場可怕的風。馬匹
在我們還沒決定逃到什麼地方去的時候,掙脫了行列,向後退,四蹄狂踢。我那匹馬在一陣嘶吼
後,四蹄翻飛,我只覺得有一種拖曳的感覺,好像什麼東西斷了,我想:﹁糟!我的腿被扯斷啦
!﹂我的馬掙脫韁繩跑掉了,我則在空中劃了一個弧形,碰!平跌在路邊,人已經呆掉了。沙雲
很快接近,我看到雲中的惡魔||一個黑色的傢伙||搖晃、顫抖的吼著,很快來到,卻又過去
了。我躺在那裏,頭昏腦脹||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汽車的經過,那是一部老式美國敞篷卡車,正
以高速前進,由一個面帶得色的中國司機駕駛。它帶來一陣惡臭,我們以後給它取了個名字叫做
﹁鬼屁﹂。鬼屁是汽油、潤滑油和肥料混合的臭味。那部卡車滿載肥料,一路顛下來不少,掉在
路邊,剛好有一團掉在我旁邊。卡車吼嘯而過,揚起一陣令人窒息的塵土,外加一縷廢氣黑煙,
一下子就變成遠處的一個小點,在路上轉來轉去,噪音也隨著逐漸消失。
我一聲不發,四周看了一下,看不到我的同伴,更糟的是,還看不到我的馬!好不容易才把
纏在我腿上的斷馬帶解開。同伴們一個一個出現了,窘迫的神色中還帶著點緊張,生怕又有惡魔
現身吼叫。直到現在我們還搞不清楚看到的到底是什麼東西?事情發生的太快,塵煙又阻隔了不
少視線。同伴們小心翼翼的溜下馬來,幫我彈掉身上的灰,我才總算恢復了一點樣子,但是馬呢
?我的同伴是從不同的方向走過來,卻都說不曾看見我的坐騎。我們忙亂地找了半天,呼喚也沒
結果,查看沙上馬蹄痕跡,也找不到,搞不好那隻可憐的傢伙跳上了卡車,被帶走了吧!找不到
馬,大家只好坐在路邊商討對策。一個同伴說不如就讓他就近找個農家住下來,我來騎他的馬,
待我留在重慶,其他同伴回程時,他再騎回他的馬。我不答應,因為這樣並沒有解決遺失那匹馬
的問題。
就在這個時候,同伴的馬忽然愉快的嘶叫起來,附近一個農家茅舍也傳來馬的回鳴,但是很
快的。好像有人用手蒙住馬鼻子的樣子,聲音頓時降低了,我們恍然大悟,會心的互望一眼,立
即展開行動。如此貧窮破爛的茅舍主人怎麼可能養馬?顯然的是屋主把我的馬強拉去藏起來了。
我們跳起來四下找棍子,在找不到適當武器的情形下,只好砍下附近的樹枝,然後走向茅舍去求
證令我們懷疑的事。這座茅舍看起來破破的,叩門也不見回答,一片死寂。欲入不得之餘,想到
剛才明明聽馬匹嘶叫的聲音,後來馬嘶聲卻被壓抑了。我們開始猛力推門,先是沒效果,後來門
栓鬆動了,好像快要被卸下來的樣子,終於門被推開了,一個乾巴巴的老人正在這間簡陋骯髒不
堪的茅舍中,他面帶懼色的望著我們,我們對他可沒興趣,我的馬的確在屋裏,嘴上蒙著一個袋
子,以免它再叫。我們不高興極了,臉上一定也露出忿怒的顏色,老農夫在我們質問之下終於承
認是他偷的馬,他說我們是富有的和尚,掉一兩匹馬不要緊,而他只是個窮老農。看他那害怕的
樣子一定以為我們要殺他,也難怪會被誤會||走了八百哩,又累又髒,我們的面色一定很可怕
。不過我們並無意對他不利,只以勉強湊合的漢語對他告誡:他這樣做對今生來世會有果報,講
完之後,我們再整鞍上馬,向重慶出發。
當夜我們宿在一個非常小的喇嘛廟裏,全寺僅有六個和尚,不過我們還是受到特別款待。次
日晚上是我們旅程中的最後一夜,我們來到一座喇嘛寺院,照例受到欽差似的禮遇,並充分補充
食物及其他補給,也參加了殿上的誦經禮拜,大家還談了很多西藏的事以及我們到北方高原探險
的情形,還有達賴喇嘛的近況。我的導師明雅唐達普喇嘛的大名甚至遠播到此地,為人所熟知。
我在此幸會一位曾到拉薩去過的日本和尚,他在拉薩學習了與禪宗截然不同的佛教教義和儀軌。
我們也談論到很多中國面臨的改變、革命、新秩序||地主滾蛋、佃農取而代之的共產革命
,俄國人到處宣傳共產革命思想,但在那個時候還沒有什麼具體成效。我們覺得這些俄國人是魔
鬼,像瘟疫破壞身體一樣到處做著騷擾、破壞的工作。香已燃盡,但談興仍濃,我們預感到將有
可怕的改變要發生。人的價值被完全扭曲,靈魂的事也不被看重,人們只想到片刻的權力,這個
世界實在是個令人厭惡的五濁惡世。星星在天空閃爍,我們談著談著,終於一個一個進入夢鄉。
次日旅程就要結束,我暫時在重慶住下來,而我的同伴即刻要返回西藏,把我一個人留在異鄉,
那一晚我真輾轉難眠。
早課完畢後,我們好好的用一頓早餐,接著就再上路往重慶走。馬兒經過一夜休息,已經精
神抖擻。一路上交通較見頻繁,卡車和各種車輛在路上行駛不絕。胯下的馬被往來的車輛驚嚇,
賴著不肯前進,因為牠們不習慣車輛的吵雜聲,也聞不慣汽油的味道,牠們不穩定的情緒叫我們
費好大力氣才能穩坐在鞍上。
看人們在一層層的梯田裏工作是件有趣的事情!農人們用糞便澆肥。身穿藍色的衣服,帶著
憂鬱的愁容,他們看起來都又老又累,沒精打釆。生命對他們來說似乎是個太重的負擔,精神被
壓迫得透不過氣來,好像除了生存之外沒有什麼值得爭取的東西。田裏無論男女老幼都在工作。
走了一段路,我們又走回江邊,沿江而行。終於山城重慶在望,這是我們頭一次看到這座有名的
城市。我們駐足望著它,一面讚嘆,一面我卻私下為自己行將展開新生活而惆悵。
我在西藏是屬於高階層的人,有方丈頭銜又受到達賴喇嘛特別的封寵。而現在我來到一個陌
生的地方求學,還要面對一連串預言中的命運,這使我不禁又想起我早年所遭受的困難。眼前的
景物無法使我興奮,因為這只是漫長旅途的開始;日後我將踏上艱難困苦、異國流離的行程,而
西方國家比中國更要奇異,他們祇崇拜金錢。
在我們面前橫著兩側是梯田的峭坡,坡頂上長著樹木,我們直到最近才看過這麼多樹林。這
裏也有穿藍布衣的農人在遠處田間工作,孜孜勤奮的掘挖著世代祖先犁過的田。獨輪板車︵雞公
車︶由小馬拖著,載運蔬菜到重慶市集上去賣。板車樣子奇特,中間一個輪子,兩邊可以擺東西
。我們看見一個板車上一邊坐著一個老婦,另一邊坐著兩個小孩。
重慶到了!對同伴而言,旅程已經結束,但對我而言卻是另一種生活的開始。我向下看著山
崖下環繞的河流,心想我對這個地方一點也不熟悉,不禁悵然。重慶市在山崖上,房屋頗為擁擠
。從我們站的角度來看,似乎處於江中的一個島上,事實上並非如此,我們知道重慶三面由長江
及嘉陵江環繞,山腳下長年受水流沖刷,形成一個沙洲,在兩江會合之處成尖形,這種地勢是我
日後非常熟悉的。我們上馬前行,行到近處發現到處都可看得到階梯,我們一口氣爬了七百八十
階,使我們想起布達拉宮來,因而引起我強烈的鄉愁。重慶||終於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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