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 是無限延伸的
眼淚 是不受控制的
話語 是說不出口的
記憶 是不願抹滅的
死亡,在第一聲哭叫時便開始接近,就像日出後就開始邁向夜晚,而就像黑暗來臨時也走向明日的光亮,當向死亡過去,後頭新生也就跟隨而來。
是在白色的空間中,有一種說不出的,不是傷痛,而是不捨。
「媽咪,我聽見阿嬤在叫佩佩耶。」女兒稚嫩的對著我說。
「佩佩聽錯了,阿嬤生病在睡覺休息,怎麼會叫佩佩呢?」我摸摸女兒的頭輕聲的說著,說完又牽著女兒的手往母親的病房走去,腦子卻一直浮現女兒說母親在喊著女兒的名字,這是什麼樣的一種徵兆?從病房外望著平時愛笑的母親:「媽,你很不舒服對不對?可是我不想要你離開,所以你快點醒來,醒來了就可以拔掉那討厭的呼吸器,你也很愛漂亮不是?快點醒過來!我幫你買了好多新的保養品,你醒過來我們全家一起出國去,還可以幫你拍好多漂亮的照片讓阿姨們羨慕,媽……我求你,別離開……。」在心裡已經對母親說了無數次相同的話,可是母親依舊靜靜的躺在白色的病床上,靜靜的讓那醜陋的呼吸器為自己「呼吸」。
「媽,四阿姨他們全家都來看你了,有沒很開心,他們好久沒回高雄來了,他們特別回來看你的喔。」忍著淚水,看著那雙戴著白手套的雙手輕輕的拉開母親所躺的,那冰冷的小小的冰櫃,四阿姨和表妹在瞬間淚流滿面,而我已不是第一次面對這畫面了,沒有哭聲,只有眼淚無法制止的一直流下,而母親依然是安詳的臉,就算還沒為她上妝但她的雙頰依舊像是有體溫般的溫柔。
就在兩天前,醫生的一句急救無效,讓我的希望潰堤了,幫不了我所愛的母親,只能緊握著雙手看著靠呼吸管維持呼吸的母親,「真的不行了嗎?」不斷重複的問著醫生,然而醫生卻要我們決定是否要將母親帶回家裡再將她的呼吸管移除,無法改變現實的我依靠著先生,連看似堅強的弟弟都不受控制的滿臉淚痕,「是時候了嗎?」我看著母親問,得到的是無反應的回答,而我們姐弟倆也只能為母親做最後一件事,就是讓她在最熟悉的家,走的安心。
車頂上的紅燈閃爍,我想,那就像母親的歸心似箭,那樣的急,那樣的躍動,一路從象徵天使的白,經過了五顏六色的繁華,那些母親曾去過的店面,那間母親常去的KTV,那條母親常走的路,這一切都是那麼的平常,但這時的我卻是握著母親的手,小小的空間一家人圍著母親,只希望著母親能夠安穩的回到家,然後可以安詳的,毫無牽掛的到另一個需要她笑聲的世界,就在救護車轉進巷口,母親的眼睛張開了,她看了一遍我們所有人,最後眼神對著我的眼,救護車到家樓下了,母親看著我微笑了,她的眼角流下淚了,對著我點了點頭,眼睛再度閉上,雖然沒有任何一句話,但我知道她是幸福的,她感謝我們讓愛漂亮的她不用再插著好醜好醜的管子,她是快樂的,她擁有全世界最可愛的兩個孫子,她是滿足的,就算只有短短的五十幾年,但她已有好多別人所沒有的。
載著女兒到幼幼班上課的路上,女兒興奮的指著路上的景物說:「媽咪,我跟你說喔,阿嬤每次載我去幼稚園接哥哥的時候都會經過這裡喔!然後等一下在前面的地方轉過去,然後阿,再直直走,然後就可以看到哥哥的學校了喔!」女兒開心的說母親載著她經過的地方,聰明的她也記起到幼稚園的路,「媽咪,阿嬤去天堂什麼時候回來?佩佩好想她喔。」女兒天真的對著我問,但我卻只能摸摸女兒的頭,對著她笑了一下。一個月了,母親離開已經一個月了,每當載女兒去上課時聽著她與母親的生活,聽著母親是怎麼寵愛我的女兒,也想著母親也是曾經這樣的寵愛我,只是,我卻還沒來的急寵愛母親她卻已經離我而去。
人總是這樣嗎?等到失去後才了解自己還有好多沒有做的事,然而卻都已來不及,失去了母親後,才發現自己有多久沒有陪她了,多久沒有和她聊天,多久沒有和她一起唱歌,有多久沒有幫她洗頭按摩。看著母親的相片,愛美的她是否收到我為她買的保養品?在純淨的天堂中是否犯了菸癮卻又不能抽菸?而愛打牌的她是否已經交到牌友了呢?好多好多得不到答案的問句,但我知道,母親一定是快樂的,因為她一定看到了自己的孫女有多麼聰明,而愛她和她愛的人也都健康與快樂,而表弟的那場婚禮她一定也看到了,大家是多麼的快樂的迎接新的生活,聚在一起時討論著你在夢中與每個人的談話,我知道,你還是一直都在我的身邊看著我是否努力生活。
思念 是永無止境的
眼淚 是愉快安詳的
話語 是傳遞愛憐的
記憶 是儲存永恆的
此篇獻給我的表姊及再天之靈的二阿姨
還有失去手足的我的媽媽跟所有阿姨
大約兩年了吧
但那種思念是無法抹滅的
希望全天下的母親~都身體健康
母親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