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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主義.羅桑倫巴 《前一篇 回他的日記本 後一篇》  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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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神秘主義.羅桑倫巴
作者: 曉陽 . 日期: 2011.04.20  天氣:  心情:
西藏一直是個神秘國度.

從三月二十七日起曉陽將不定時轉貼.羅桑倫巴.大師的大作

讓喜歡西藏玄學和生活文化的朋友.一起分享

這是近百年前的西藏情況並非現在的狀況喔







第七章 上海的末日
船,緩慢地在蘇州河邊靠岸,苦力在岸邊叫喚比劃,一上岸我們的行李就被人扛上了。我們
坐上了黃包車,在河堤上快速的走向城內我將暫住的廟宇。顧寶和我因為四周太吵雜,都沒有說
話。
上海的確是一個吵雜忙碌的地方,現在,更由於日本人嚴密搜索前些時候越過蘆溝橋逃入上
海的外國人,以及計劃發動大規模的對華戰爭,整個上海顯得亂哄哄的。日本人地毯式的搜查引
起很多尷尬場面,不管是西方人或中國人皆不能了解為什麼日本人不以裸體為羞,很多人覺得日
本人搜查得太過分了,簡直是侮辱。
我在上海行醫過一段時間︵我們東方人對時間的觀念不如西方人明確,通常我們很少說某某
年做什麼,某某年做什麼,而籠統的合成﹁一段時間﹂。︶我掛牌行醫開診所,同時也在醫院裏
應診。不過空下來不看病時,我全都在學習飛行及研究飛行的理論。我常在入夜後在燈光點點的
城市上空以及昏黑的郊外僅憑農舍為指標練習飛行。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溜逝了,我天天忙碌忘了時間。上海自治委員會跟我很熟,常請我幫忙。
我的第一個白種朋友,一位白俄,當時也在該會工作,叫做包格莫洛夫︵Bogomoloff︶,在俄
國革命時由莫斯科逃出來,失去了所有財產、地位。我對他頗多了解||他的確是個男子漢。他
明白上海沒有抵抗侵略的武力,也同我們一樣預測到就要有大事發生。
一九三七年︵民國二十六年︶七月七日,蘆溝橋事變發生,記述這件事的人已經太多,我不
再重覆,重要的是這個事件開啟了中日戰爭的先端,自此戰事全面展開,生活也開始艱苦。日軍
躍躍欲試,行為野蠻,許多外國商人和中國商人都推測時局一時不會好轉,而將家產及細軟向大
後方遷移。不過上海城外的農民卻蜂湧入城,以為人多的地方會比較安全。
上海的馬路上開來成車成車的國際部隊,他們是外國傭兵,名義上是要來維持租界裏的和平
,而事實上他們卻差不多全是嗜血的殘酷份子,只要看到他們不喜歡的事情,他們就會突如其來
、亳無理性的以機關槍、步槍或者手槍射殺無辜的老百姓,而那些犯罪的人反倒沒事。在上海時
我們常說寧可和日本鬼子打交道,也比碰到這些野蠻人要好。
戰前在上海我有一段時間專做婦產科醫生,累積了不少經驗,這段經驗以後幫了我很多忙。
日軍挑釁的事件接二連三傳入我們耳中,日本軍隊和它底軍援大量湧入中國。鬼子虐待百姓
,搶擄淫殺,無所不為。到了一九三八年︵民國二十七年︶年底,敵軍已攻抵城外,中國部隊在
武器不足的情況下依然奮勇作戰,死守陣地,絕不退卻,完全是為保衛家園而戰,但在武器裝備
懸殊的情況下,終於自上海撤退。上海本身沒有武裝能力,無槍無彈。軍隊撤退後,城裏湧入了
難民,原來的住家差不多全遷走了。大學、文化中心、大公司、銀行,還有其他的商店行號都撤
退到像重慶這樣的大後方去了。各省各地逃難的人住進了租界,以為在人多的地方比較安全。空
襲警報則更見頻繁,但是人們似乎已經麻痺了,而變成有點無動於衷。
一天晚上,日軍大舉轟炸上海,出動大批的飛機,連戰鬥機也帶了炸彈來炸。天空中滿佈飛
機,成群結隊來到這座無防禦能力的城市上空,像一群蝗蟲,把所經之地清理的乾乾淨淨。炸彈
不斷丟下來,上海成了一片火海,我們沒有能力抵抗,也沒有武器保衛家園。
半夜炸彈丟得正兇的時候,我剛出診看過一位垂死的女病患來到街頭,彈片如雨而下,我正
想找地方躲避,忽然一陣輕微的哨聲,跟著炸彈掉落時那種刺耳的尖銳破風之聲傳來,我只感到
一陣空白,完全的虛空,就如同被一隻巨手抓起來丟在半空中一樣,我被拋擲在空中打了幾個滾
,然後跌在地上。我呆呆的在地上躺了好幾分鐘,像是斷了氣,心裏想我是不是已經死了,正等
著去另外一個世界報到。終於回過神來,睜眼一看,幾乎又被嚇昏||剛才我還在兩旁高樓的街
上走,現在路兩邊已沒有房子,只剩一堆堆殘瓦斷垣,到處染著斑斑血跡,還有人的殘肢||那
些房子原是擠滿了人,炸彈丟下來剛好炸到;我離爆炸地點不遠,所以恰好在震波真空範圍之內
,不知道什麼原故,我沒有聽到音爆也僥倖沒有受傷。這次空襲死傷人數極大,次晨整理後堆積
的屍體有房子那麼高,只有加以火化以避免瘟疫蔓延,因為屍體暴露在太陽光下,已經開始腐化
、變質、發臭。我們在殘墟中挖掘了好幾天,看看有沒有生還的人,也將屍體掘出火化以免傳染
病流行。
有一天下午我在上海老市區剛好經過一座跨越運河的橋,看到右邊街廊下有幾個算命和卜卦
的攤子,正在替幾個熱衷的客人預測命運,看看他們是否能在戰爭期間生存下去,情況會不會好
轉::。我帶著些許嘲弄的心情看著這些人,難道他們真的相信這些江湖術士的話嗎?算命的人
用命盤解釋給圍觀的客人聽戰爭的結果會如何?又告訴一些女士說他們的先生生命沒有危險。再
過去一點有個卜卦攤||大概正在休息時刻||正在扮演代書的角色,替人寫信寄給他方的親人
,信的內容多是通報消息及報告家務。這樣公開替不會寫字的人寫信,任何走過的人想停下來聽
聽,就可以知道旁人的家務私事。在中國實在談不上﹁隱私權﹂。這些街上的代書先生總是把他
寫的信大聲唸出來,如此客人才知道他的文藝天才。我當時正走向醫院去做開刀手術,一路經過
賣香燭的攤子,走過舊書店::這些店舖似乎總是在水邊聚集,在大部分其他城市裏也都是在沿
河的地區展示他們的商品。再向前走,又看到另一個賣香及財神、觀音像的小販。我到了醫院,
把分派給我的工作做好,晚間又循原路回去,攤販、書舖卻都不見了,也沒有人再賣香和其他物
品,因為他們已經回歸塵土。大火猛烈的燒著,建築倒塌,真是﹁塵歸塵,土歸土﹂了。
顧寶和我留在上海另有任務,這個任命是由中國當局指示,我們的工作是調查看看是否可能
開始空中救援的行動。在後來多次空中救助的飛行中,我最記得有一次是:
那天天氣寒冷,白雲不斷飄過頭頂,遠處天邊傳來日軍炸彈爆炸的聲音。偶而夾雜著飛機引
擎單調的吼聲,就像仲夏白日蜜蜂嗡嗡叫一樣。我們在馬路邊席地而坐,那條路經過連日來很多
逃難的人踐踏之後,變成坑坑洞洞。農民逃避日軍瘋狂而無理性的殘殺,紛紛走避。年老的鄉民
用手推著獨輪車,上面放著全部的家當,或者背著所有財產,背都被壓得直不起來,仍要勉強逃
難。裝備不足的國軍把背包、什物放在牛車上朝著相反的方向撤退,他們為了保家衛國奔向茫茫
前程,心裏充滿對戰爭的茫然與不解。
我們蹲在一架老式三馬達的飛機機翼下,這架飛機早已破損不堪了,但是我們仍舊很樂意飛
它,也不挑剔。帆布蓋著的機翼上,塗料早已脫落,起落架部分已經修理過,並且用竹片加強撐
住,機尾的剎車重新用壞掉的汽車彈簧來補充,但是﹁老艾比﹂從來沒叫我們失望,雖然它的引
擎常常會熄火,但是幸而它每次只有一個馬達失靈,我們還是能飛。它是美製的一種高翼單機,
機身是用木質布料包裹的,呈流線型。雖然製造它時還沒有這個名詞︶,平均時速為一百二十哩
,但是感覺上卻最少有兩倍的速度。它的機身覆布會澎澎作響,機翼大樑也會發出吱吱的聲音抗
議,甚至粗大的排氣口也大聲喧嘩。
早先它被噴成雪白色,機側及翼上塗畫了紅色的十字,不過現在它已經斑駁損傷了。從引擎
漏出來的油使機身又加上一種奶黃色,使它看起來就像中國古董雕刻品一樣;飛行時流出來的汽
油被風向後吹成一條條的,使飛機再增加了一些色彩;不時添加上去的補釘使飛機看起來更顯古
怪。
遠方傳來的爆炸聲音停了,日軍空襲又告一段落,而我們的工作卻正要開始。再次檢查一下
我們不足的醫療裝備:兩把鋸子,一把大的和一把尖型較小的;刀子有四把,其中一把是屠夫的
刀,另一把是照相師修照片用的刀,另外兩把才是外科用的手術刀;鉗子只有少少的幾把;兩支
皮下注射器,針頭很鈍;一支橡皮管的抽氣唧筒。我們有很多繃帶布條,因為沒有麻醉劑,我們
常用布條把病人綁在擔架上。
今天輪到顧寶當駕駛,我坐在後面負責瞭望日本戰鬥機。我們沒有內部通話的奢侈裝置,只
有一條繩子,一頭繫在飛行員身上,另一端由瞭望員拉動傳送訊號。
我小心的轉動螺旋槳,﹁艾比﹂常有﹁逆火﹂的現象發生。一次又一次引擎只咳了幾聲,放
出油煙黑氣,發不動。終於引擎熱了,發出平穩的吼聲。我爬上飛機,走到機尾觀測的窗洞,猛
拉繩索兩下告訴顧寶我已安然就位,然後蹲下來,擠進支架中間。引擎開始加速轉動,整個飛機
抖動起來,在地上開動了。起落架的齒輪吱吱作響。機腹碰到凹凸不平的地面,機尾一下上升、
一下下沉,我就在艙面艙頂間被拋得碰來碰去,簡直像在熱鍋裏跳動的豆子一樣,所以我得想盡
辦法抓得緊緊的,以與抖動的力量相抗。好不容易抖動完畢,老爺飛機終於升空,機頭也因汽瓣
拉回而降低了角度。我們遇到一股上升的氣流,飛機急遽上升,害得我的頭差點從瞭望的窗口飛
了出去,繩索傳來一陣抖動,顧寶的意思是說:﹁我們又一次成功升空。你還好嗎?﹂我儘量用
拉動繩索的方式表達我對他升空的看法。
顧寶向目的地方向看,而我看到的卻是反方向遠去的景色。這次目的地是蕪湖︵譯註:在安
徽省境內長江南岸︶地區的村莊,那兒剛遭到嚴重的空襲,死傷慘重,而且沒有援助。顧寶和我
輪流當駕駛員和瞭望員。﹁艾比﹂有很多盲點,而日軍戰鬥機速度很快,通常是因為他們速度快
反而救了我們,我們在載重不多的情況下可以減到時速五十哩,而日軍飛行員射擊本事不高,我
們常說我們在他們正前方反而安全,因為他們通常都打不中在他們機頭前的東西。
我仔細機警的瞭望著,我最恨看到﹁紅太陽﹂的鬼子飛機了。長江就在機尾下方,繩索抖了
三次,這是顧寶表示﹁我們要降落了﹂的意思。機尾向上,引擎已經關掉了,取而代之的是螺旋
槳咯咯咯的聲音。飛機滑翔下降,馬達汽瓣已經拉後,方向舵也略略調整以便修正航線,機身上
包著的那層布輕輕地在風中顫動拍打。忽然引擎又響了一會兒,我們要觸地了,飛機又開始在不
平的地面上顫動吵雜起來,接著是我這個倒霉的瞭望員最憎恨的時刻;被拋擠在機尾不說,機尾
一著地,尾部的鐵片犁進乾土中, 頓時叫人窒息的塵沙大量揚起, 還挾帶著農人用來施肥的糞
便。
我趕快從擁擠不堪的機尾爬出來,痛苦的伸伸麻木的手腳,直到這時血液才得以重新循環!
我順著機身走道爬到門邊,顧寶已經把門打開了,我們兩個都跌在地上。幾個人跑過來說:﹁快
來!我們傷亡慘重,田將軍被一根鐵棒刺穿了身子。﹂
一間破爛的茅舍暫時變成緊急的醫院,將軍直挺挺的坐著,由於痛及累,他那黃皮膚變成了
灰褐發青的顏色。左腹鼠蹊部位突出一根閃亮的鐵棒,看起來這是吊重車輛用的器具,不管它是
什麼,由於炸彈就在他附近爆炸,而把這根棒子炸進他的身子去了,我必須立即把它拔出來才行
!棒子由背後伸出的一端,位置在左胝髂脊上方,看起來還算平滑不算尖銳,可能沒有刺傷到降
結腸,或者它把結腸擠開了。
經過仔細檢查之後,我把顧寶拉到室外屋內人聽不到的地方,請他到飛機那兒去幫我一個忙
,他走開了,我回屋去小心的清理那位將軍的傷口和鐵棒。他是個小個子,年紀也不小了,但身
體狀況還不錯。我告訴他我們沒有麻醉劑,但是我會儘量小心,我說:﹁::不管我再怎麼小心
,我都會弄痛您的,我只能儘量去做。﹂他倒不擔心,說:﹁儘管做,如果不試我也是死,所以
我沒什麼損失,成功了還撿回一條命。﹂
從裝備箱的蓋子上我撬起一片木板,差不多有十八吋寬的方塊,我在中央挖了一個適合鐵棒
大小的洞,這時顧寶回來了,帶來了飛機上的工具。我們小心翼翼的把木板套過鐵棒,顧寶把板
子緊緊抵住將軍,我用大號的螺旋鉗咬住鐵棒,輕輕向外拉,鐵棒沒有拉出來,那可憐的將軍臉
色卻變成了慘白。
我心想:﹁總而言之我不能把他丟在這裏不管,要嘛就是把他治好,不然他就是死路一條。
﹂心一橫,我把膝蓋抵住顧寶,他正扶著木板,我緊握住鐵棒,用力向外拉,同時還稍微轉動一
下鐵棒,一陣可怕的抽吸聲後,棒子終於抽出來了,我自己由於用力過猛而失去平衡,一跤跌向
後方,頭部猛撞到地面,但是我顧不了自己,趕快爬起來,走到將軍那兒立刻替他止血。我用手
電筒照著向他的傷口裏看,發現內部沒有什麼大傷害,於是把傷口縫好,並且盡可能消毒乾淨。
將軍吃了一點興奮劑之後,臉色好看一點,他說他覺得輕鬆多了,現在他可以躺下來側睡,不像
剛才必須坐得挺挺的,還得承受鐵棒的重量。顧寶留下來做善後工作,而我去看另一個傷患,一
個女人右膝以下的腿被炸到,止血的布條綁得太緊而且綁了太久,只能把腿切除。
我們拆下來一扇門,把這個女人綁在上面,我很快的把肌肉切成V字型,尖端朝骨頭方向向
內,用一把鋸子儘可能向內把骨頭鋸斷,然後把兩片皮疊回來包住骨端,縫好。整個過程費時約
半小時,而這半小時之內,這位婦人忍住疼痛,安安靜靜不哼一聲,甚至縮都沒有縮一下。她明
白我們所做的是為她保命,為她著想。
其他大大小小的傷病處理完畢,天色已相當暗了。今天輪到顧寶飛行,本來回程仍是他當駕
駛員,但是他在黃昏漸暗的光線下,眼力不好,所以我必須接下飛行的任務。
我們兩個匆匆忙忙跑回飛機艙,小心翼翼的把工具裝備收拾好,這些破爛裝備又發揮了一次
作用。顧寶搖動螺旋槳,終於發動了馬達,排氣管裏噴出藍色的火燄,對於沒有看過飛機的人來
說,我們一定像隻噴火恐龍。我爬推機艙,坐到駕駛員的位置,人太累了,眼睛都幾乎睜不開。
顧寶在我後面也爬進艙來,把門關好之後,倒在艙裏就睡著了。我向外面的人打手勢請他們把卡
住輪子的大石頭搬開。
天色更暗了,我幾乎連樹都看不清楚了,幸好我還記得地形、位置,開足右舷引擎轉了一個
圈。沒有風能藉以辨認方向,我只好儘量打開三個汽瓣朝著我認為正確的方向快速飛去。引擎聲
音很大,飛機搖搖擺擺,速度還在增加。沒有燈,無法看清儀表,只不過我知道這塊平地盡頭有
山擋住。我拉回控制桿,飛機爬升了一會兒,顛了幾顛又向下沉,又向上爬。我把飛機傾斜一些
,打一個圈,再向上爬。在寒冷的雲中我向上爬,而另一方面想找尋地上可以指標的長江。我終
於看到了,它在我左下方,在一片黑暗的大地上幽暗的閃著模糊不清的亮光。我也留心看看天上
有無其他飛機,我沒有武力保衛自己,而顧寶又睡了,我無法看到後面的情況。
調好航線之後,我略鬆懈的向後一靠,心想這些緊急飛行真是累人,臨時要飛,馬上就得出
發,那些不幸受傷流血的人只能臨時找到什麼就用什麼來包紮傷口。我在醫院聽說英美的醫院裏
,物資及儀器充分供應,這實在叫人有點不敢相信。在中國,我們自己要想辦法妥善利用我們所
能找到任何能派上用場的東西。
在差不多全黑的天色下降落是件頂困難的事情,只能憑著農舍微弱的油燈與黑壓壓的樹林來
對比以找尋降落地點。總之,老爺飛機免不了還是要降落的,最後我終於放下起落架,用尾部剎
車成功降落。顧寶沒受這些噪音影響,還在熟睡。我把馬達開關關掉,走出飛機,卡好輪子,然
後再回到飛機上,關好艙門,在地板上倒頭便睡。
第二天清晨我們被一陣叫聲吵醒,打開艙門,傳令兵告訴我們今天休假取銷,任務是要載一
位將軍到另外一個地區去晉見﹁委員長﹂,討論南京地區的戰事。這個將軍負過傷,理論上來說
應已痊癒了,可是他還要裝著有病的樣子。他很以為自己很重要,他的屬下都討厭他。因為這位
將軍很重儀表,所以我們還必須整頓一下,回去換套衣服才行。當我們回到營房時,大雨忽然傾
盆而下,雲也越來越厚,這情況相當令人不安。每個中國人都討厭下雨,我也不例外。中國勇敢
而強壯的軍人是世界上最英勇的,但是他們全討厭下雨。在中國,雨一下起來經常是傾盆地下個
不停,每件東西都給淋成濕濕的,閃躲不及的人弄得混身濕透。我們撐著傘走回飛機去的時候,
看到一個陸軍支隊正在飛機場邊的路上行軍,那條路泥濘不堪,踩上去水還會發聲四濺。他們本
身的麻煩、痛苦已經夠多了,而這場雨更是加重了他們的負擔,令他們憤憤不平。他們散漫無力
的走著,肩上的長槍裝在防雨帆布袋裏,背上的背包用繩子交叉綁緊,裏面裝的是他們全部的財
產,有武器、背包、米袋、圓鍬等等,頭上戴著草帽,右手撐著黃色的竹製油傘,您說這模樣滑
不滑稽?五六百個軍人在五六百把傘下行軍!不過這種景色在中國也很平常,我們不也是撐著傘
走到飛機那兒麼?
當我走到飛機旁邊,赫然發現一大群人,手舉得高高的,給將軍撐了一大塊帆布篷擋雨。將
軍大模大樣招手叫我們過去問道:﹁你們倆那一個飛行經驗多?﹂
顧寶不耐的嘆了一口氣說:﹁我!我飛了十年,但是他飛得比我好,經驗也很夠。﹂
﹁我來決定誰當駕駛,﹂將軍說:﹁你飛!他負責瞭望。﹂
所以顧寶走到駕駛座,我到機尾。引擎開始發動,我由小窗中看到將軍和他的隨從上了飛機
。在機門口耽擱了好一陣子,以便弄完各種儀式、道別、鞠躬等等,最後傳令兵關上門,二位機
械士把機輪的卡木拿開,向顧寶打了招呼,引擎加速轉動,他拉動繩索表示我們要起飛了。
我心裏老大不高興參加這次飛行,我們要飛過日軍航線,而日軍對飛過他們航線的飛機都不
會客氣。更糟的是我們有三架||只有三架||戰鬥機護航,這一來反而吸引日軍的注意,他們
的戰鬥機會飛上來看看為什麼這架三引擎老爺飛機還要戰鬥機護航?但是將軍堅持這麼做,他是
長官,他下的命令誰敢不從?所以我們浩浩蕩蕩出發了。
笨拙的老爺飛機開到飛機場邊,打個圈,揚起一陣塵土,起落架軋軋叫,駕駛員把三個引擎
開到極限,飛機衝過跑道,一陣抖動及轟聲之後,老爺機終於升了空。我們先繞幾個圈向上爬升
高度,這可不是我們慣用的方式,而是被命令如此做。漸漸地,我們升到了五千呎::一萬呎;
一萬呎差不多就是我們能到的極限高度。我們繼續打圈等三架戰鬥機升空飛來會合,在我們前後
護航。我覺得被這三架戰鬥機圍住反而危機重重,我從窗口不時看到它們從旁邊飛過,消失在視
線之外,看到它們我反倒一點安全感都沒有,擔心日機隨時會出現。
我們向前飛,時間似乎滯留了。上不著天,下不著地,我們好像被懸在天地之間一樣沒有踏
實感,飛機不時搖晃一下,我的心也似乎隨著這份單調而上下忐忑。我想到此時地面上可能正在
進行戰鬥,也想到那些我曾經見到的暴行及殘害,更想到我心愛的家園||西藏,如果我能駕著
飛機,就算是老艾比也好,在西藏上空飛行,然後降落在拉薩布達拉宮腳前那該有多好?
忽然槍聲大作,天空出現好多翻轉飛行的飛機!天啊!正是我憎恨的機翼上有﹁紅太陽﹂標
誌的飛機,我看著他們飛進視線,一陣猛烈的攻擊過後,又飛出視線之外,我看得見砲彈發出的
火光和黑煙。根本不必再拉繩索向顧寶通訊號了,很明顯的我們已在重火力攻擊之下。老艾比機
身一歪,下降一段時間,又爬升,它的機頭向上,似乎正掙扎著想攀住天空,儘力不使自己下墜
,我想顧寶正在採取劇烈的機動移位策略來躲避攻擊,所以我在機尾必須做好我的工作才成!忽
然子彈穿過機身從我面前咻咻的飛過,在我旁邊的一條電線繃的一聲斷了,一端反跳上來擦過我
的臉,差點打中我的左眼。我儘量把自己蜷縮起來,更向機尾擠縮。外面戰況激烈,剛才一排子
彈打過機身,覆布裂開,破了一大塊,我就從大破洞中觀望到整個戰況,我等於是坐在木架上,
飄在雲端,看一幕空戰。戰鬥一波又一波展開,終於轟然一聲,飛機抖起來,機頭向下掉下去。
我看到滿眼是日機,一架中國飛機與一架日本飛機互相碰撞,澎!橘色的火光一閃,繼而黑煙直
冒,兩架飛機纏在一起栽了下去,飛行員被彈了出來,手腳張開,打著轉掉下去,好像車輪在轉
一樣,這使我想起以前在西藏飛風箏,有一次一位喇嘛從風箏上掉下來,也是這樣打轉,最後掉
在幾千呎下的石堆上。
飛機又劇烈的振動了一次,然後左傾右斜,像落葉一樣向下掉,我想這回完結了。說時遲那
時快,機頭忽然向下一栽,機尾跟著蹺起,我在沒有防備之下由機尾跌入了機艙。
艙內的情形令人觸目驚心:將軍躺在那兒,死了,其他隨從的屍體散在各處,砲彈碎片打穿
了他們,把他們炸成支離破碎,慘不忍睹,全部隨從都死了,整個機艙像個屠場。我掙扎著過去
打開了駕駛艙的門,立刻噁心難過的後退了幾步:裏面是顧寶無頭的屍體俯在控制器上面,他的
腦漿濺在儀器控制桿上,玻璃窗上也全是血和腦漿,模糊一大片,我已看不見外面的一切情況。
沒有其他辦法,我只有趕快抓住顧寶的肩膀,把他移離駕駛座位,自己坐下去,用手用力握住控
制器,它們全都不聽使喚,上面又有血,滑溜溜的,不容易握住,但是我拼命用盡力氣想拉起機
頭。窗玻璃上一塌糊塗,我看不見外面,只好跨過控制桿,用顫抖的手把腦漿和血掃開,空出一
塊地方,從顧寶的血跡中,我眼看就要撞到地面了,地面的景物在我眼前越變越大,飛機抖個不
停,引擎發出尖銳的聲音,汽瓣完全不管用了,機翼左舷引擎掉了出去,之後右舷引擎也炸掉,
這兩個引擎重量減輕之後,機頭升起了一些,我趕忙使出全力向後拉,機頭又向上了一些,但是
沒有用,太遲了,飛機已經無法接受控制操縱了,雖然我使它減慢了一點,但是這點努力不足使
飛機安然降落。地面直往上升,機輪觸地,機頭更向前栽,轟然一聲巨響,機架破裂,我覺得世
界在我四周分裂,連人帶座一起被摔到飛機外,雙腿一陣劇痛,我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恢復意識,我是聽到槍聲才醒的,仰頭一望,日機俯衝下來,槍口冒著火
光,向著撞毀的老艾比開槍射擊,想要來個趕盡殺絕。唯一剩下在機頭的那個引擎起火了,很快
的燒到濺到汽油的機艙,頓時大火熊熊燃燒起來,黑煙直冒,地面上也撥到了汽油,所以火勢順
著燒下來,最後澎一聲飛機爆炸,碎片如雨,老艾比報銷了。日機也滿意地飛走。
現在我才有功夫看看自己在哪兒?天啊!我發現自己掉在一個很深的溝裏,一個地下水道。
在中國地下水道是開放式的,這個陰溝臭氣沖天,我自己安慰自己說至少我在這兒躲過了日機的
子彈和火燒。把駕駛座弄開之後,我才發現我兩隻腳踝都受了傷,費了相當大的力氣才用手和膝
蓋爬出陰溝,離開那堆臭垃圾。
由於太痛和太疲乏,我又昏倒在溝邊離火場不遠的地方。有人用力踢我的肋骨我才醒過來,
日軍看到火,過來檢查,發現了我,我聽到一個人說:﹁這裏還有個活的。﹂我睜眼看到一個日
軍拿著長槍,上面上了刺刀,隨時可以置我於死地。
﹁我要讓他回老家,嚐嚐死的滋味。﹂他對他的同夥說完後就要來刺死我,這時一個日本軍
官走來說:﹁住手!把他帶回營裏去,我們要他招出飛機上的乘客是誰?為什麼有戰鬥機給他護
航?把他帶回營裏去審問!﹂那個日本兵只好把槍背好,用手提住我的衣領,拖著我走。﹁這傢
伙很重,來幫幫忙。﹂他說後,另一個就抓住我的手臂幫忙拖,我的腳皮在石子地上拖破了。那
個日本軍官顯然到別處去巡查,去而後返,看到我這種情形,生氣的大吼:﹁扶著他走!﹂他看
到我滿身是血,而身後又拖著一條長長的血跡,給了兩個士兵一人一個耳光,說:﹁他如果再失
血,我就沒有活口可以審問了,到時你們要負責。﹂因為我個子很大很重,而兩個日本鬼子很矮
小,其中一個只好去找方便拖運我的東西,我這才有機會喘息一陣。
最後我被像垃圾一樣放在一個獨輪車上,載到一個日本人用來當監牢的建築前,他們把我踢
下車,又拖著衣領把我一個人丟進牢裏,門砰的一聲關上,還上了鎖,並且有士兵在外面把守。
我躺了一會兒,想法子把腳踝脫臼的骨頭接好,找了木條來固定。這些木條是在牢裏就有的,大
概這間牢房以前是堆雜物的柴房。為了固定好木條,我把衣服撕成一條條的來綁好。
我在牢房裏躺了好幾天,與老鼠和蜘蛛為伴。日本人每天只給我一點水和日軍不要的殘食剩
飯,這些殘食中有的已被咬過,但是這是我唯一的食物,不得不吃。我大概在那兒躺了一個多星
期骨頭才差不多長好了一點。一天半夜,門被粗魯的推開了,日軍吵雜的跑進來,把我拖起來,
因為我的骨頭還無法支持我的體重,他們只好扶著我。
一個軍官走進來,先給我一個耳光,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回答:﹁我是中國軍官,現在被俘虜了,這就是我全部要說的話。﹂
軍官說:﹁男子漢是不會讓人俘虜的,戰俘沒有權利,你說!﹂
我不出聲。他們用刀柄打我的頭,拳打腳踢,向我吐痰。見我還是不說,就用香煙頭燙我的
臉和身子,又把點燃的火柴塞在我指間。我的訓練不是白受的,我什麼也沒說,他們無法叫我說
任何話。我沉默不出聲,讓心裏想別的事,我知道這是最好的方法。最後一個士兵用槍托猛砸我
的背,把我打暈了,差點喪命。那個日本軍官還在我身上亂踩,向我臉上吐痰,用腳用力踢我,
說:﹁我們還會來,那時你就會招。﹂我昏倒在地上,反正也沒有別處休息,我就一直躺著,設
法恢復體力。那晚他們沒再出現,第二天、第三天,他們都沒再來,但是在這三天之中也都沒有
任何食物和水,叫人心懸著七上八下,不知還會發生什麼事。
第四天另外一個軍官來了,他說他要照顧我,又說他們會善待我,只要我說出有關中國軍隊
調動及軍方兵誌的情報,他還說他們已經知道我是誰了,是西藏來的喇嘛,他們想與西藏建立友
好關係,怎麼會為難我呢?我自嘲的想:﹁這種友誼可真特別。﹂這個軍官鞠了一躬,走了。
以後的一個星期裏,他們對我比以前好,每日供應兩餐及飲水,雖然食物及水都很少,但是
至少他們不來煩我。最後有一天一下子來了三個日本人,他們說要審問我,要我合作回答問題。
他們帶了一位日本醫生來,經過檢查之後,醫生說我健康情況不佳,但是可以接受審訊,他看了
我的腳踝,認為我以後能走路的機會不大。他們極有禮貌的向我鞠躬,又互相一陣敬禮,然後才
走出去。牢門又關上了,我知道我免不了又將有得好受的了,但我打定主意,不論他們做什麼,
我決心拒絕出賣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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