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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雨戀
作者: 況明潔	日期: 2009.09.05　　天氣: 　心情:

雨戀

外頭的滴雨聲，有如不規則的演奏會，亂七八糟的旋律，卻又讓人感到心神平靜。

我望著窗外的雨景，天空是灰色的，視野是黯淡的。

花園裡的花朵葉子，隨著雨滴的拍打而舞動。像是隨著雨滴聲音的節奏起舞。

透過窗戶看出去的場景，人煙稀少，就好像廢墟城市一般，死氣沉沉的。

很難想像，現在還是正午一點呢。

「鈴鈴鈴~~!!」

突如其來的電話聲，打斷了我對外面雨景的陶醉。

「喂喂…請問阿育在嗎？」

阿育？應該是找我的吧。不過這個聲音不像是我朋友。

「我就是…請問是…??」

「不會吧!!聯考考完就什麼都忘啦!是我啊，班長小婷啊」

小婷?…誰啊…撲，不是吧？那個蠻橫又很恰的班長啊？

我不記得跟妳很熟啊…？

「是這樣的啦…這個禮拜日，也就是三天後要在學校附近的那家牛排館辦同學會…」

「星期日!?」

「我知道是有點趕啦，不過我問過其他人，離開學日剩下一個月，有些人考到外縣市的，要搬出去住就不好聯絡了啊」

「聽氣象報導說好像最近天氣都會下雨耶，沒問題嗎?」

「這個我也有想到啦，不過大不了帶個雨衣、雨傘就解決了吧」

「唔…」

「好啦，我等等還要去通知其他人，你會去吧??」

「我…」

「啊對了，還有同學要去加拿大唸書…」

「唔…是誰啊?」

「小苑啊！坐在你後面那個位子的，你都沒有好好照顧人家吼?」

「說那什麼話…」

「好啦，你會到吧，算你一個位子喔!!這個星期日中午12點喔~先這樣，掰掰」

「嘟…嘟…嘟…」

「喂？…」

…

…還真的是一點印象也沒有……

好不想去啊…尤其最近都在下雨…

牛排館裡面，有二十幾個熟面孔…

不管是國中時期經常打混在一起的，還是過去三年沒有交集的

班上總共才三十幾個人就湊足了一半以上。

該說是班長的手腕厲害，還是咄咄逼人的強勢態度厲害…

在出席同學會的前一天，跟我比較麻吉的損友阿澤打了通電話給我…

說他最後決定不去了…不過到底是什麼原因，他也不跟我講。

畢業到聯考，也才多久的時間。

或許是我每天都得跑補習班，整天都跟數理奮戰的關係。

讓我覺得這段時間，過得好漫長…當然大家考到的學校如何，成了見面的話題。

我坐去平常就比較聊得來的那一群的位子去，就跟過去三年一樣，嘻嘻鬧鬧。

在班長的主持下，大家為小苑的加拿大留學送上祝福。

之後，一群一群就各自繼續吵鬧。

到了下午三點多，透過牛排館透明玻璃，看得到外面開始下起雨來。

開始下雨之後，就陸陸續續有同學離開了。

這時我才發覺，對有些同學說「再見」、「掰掰」一句簡單的告別話…

卻也是今天跟他們講過的唯一的話。

諷刺的是，過去三年沒有交集的同學，在同學會上還是沒有交集…

這個同學會一開就是到的四點，對這家牛排館來說，我們還真是一群奧客。

差不多也該散場了。

只是沒想到本來以為會來個壓軸的班長，卻草草結束了這場同學會。

外頭的雨越下越大，大家也都紛紛趕著離去。

我是騎腳踏車來的，雖然手邊有帶著雨傘，

但是這種大雨，我也沒辦法好好騎腳踏車。

無奈，只好在牛排館多待上一會。

走出牛排館，在騎樓下看著戶外的滂沱大雨。

人都走了差不多了呢…看這個樣子，還不知道要下多久…

牛排館的自動門開啟，發出了「嘶──」的聲音。

這時，我感覺到後面有人靠近。

心想大概是其他客人要離開了吧？

我沒有回頭，只是微微的向右牆壁邊靠去，繼續無奈的看著外頭的雨。

可是卻沒有看到人影從我眼前過去，我才回頭一看。

面前的女生大概是被我突然回頭的動作嚇到了，稍微向後退了一步。

事實上我也嚇到了，愣了一下。因為，那個女生是小苑。

在國三下學期最後一次座位洗牌的時候，

我坐在倒數第二個位子，而她坐在我後面，最後一個位子。

雖然這麼說，不過卻幾乎沒什麼交談過。

因為每次一下課，要不是找阿澤幾個人出去扔籃球…

就是湊過去他們那邊討論電動的事情。

「那個…，阿育也在等雨停嗎？」

小苑開口問道。

「唔…」

「對、對不起，我聽你朋友有時候都會這樣叫你…」

「那個”有時候”，都只是拿來消遣我用的。而且聽起來很像女生的名字吧…」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歡被這樣叫…」

「唔…沒什麼關係啦！啊…不是要去加拿大了嗎？好好加油吧！」

「謝謝…，我…」

外頭的雨聲感覺上有變小的趨勢了。看到這種情況，我隨即說道。

「…等雨小一點，我就可以回家了。妳是怎麼來的？沒看到其他腳踏車，用走的來？」

「那個…，我…」

「嗯？」

嘖…感覺才剛慢慢變小的雨量，又開始發出轟隆作響，雨勢又加大了。

回頭看了看小苑，我這時候才注意到她的臉頰好紅，是雞尾酒喝多了嗎？

她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我沒做什麼讓她哭的事情吧？

「那個…我、我喜歡你！」

小苑像是要嘶吼般的努力張大了嘴，卻發出跟一般講話時差不多的音量。

從聲音中能感覺到她的顫抖。

「……」

聽到這句話後，我頓時腦袋一片空白。

時間就像靜止一樣，滂沱的雨聲瞬間化為寂靜。

喜歡？

15歲的我，那個只會跟阿澤他們打打鬧鬧的我，對未來充滿徬徨的我？

我不知道該怎麼對她說…該怎麼回應她…

這時她繼續說了。

「那個…，我…喜歡你遇到自己會的題目，被老師叫起來的時候自信滿滿的樣子」

「…喜歡你打籃球時認真的樣子…」

小苑的眼框泛紅，一副眼淚隨時都會流下來的模樣，繼續說道。

「…喜歡每次老師要最後一排收作業還是考試卷，你都會起來幫我收…」

「…有一次英文我沒唸書考單字很多都不會，互改成績的時候你幫我打及格分數，小聲的跟我講要我把空白的補上去…」

說到這裡，她的眼淚流了下來。可是我依舊不知道怎麼去回應她…

「…還有……」

“叭──叭──！”

駛來一輛黑色的賓士轎車，停在牛排館的前面後，隨即壓了兩下車鳴。

「那個…其實我…」

小苑似乎還有很多話想說，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她不想就這樣過去。

只是任憑眼淚滑落。

「小苑！！要走了喔！快點！」

轎車的窗戶滑了下來，坐在駕駛座上的一位女性，邊招手邊像小苑喊道。

小苑著急的一下看了看車上的女性，一下又看了看我這邊，好像在猶豫什麼。

然後用手拭去了眼淚，往轎車方向跑了幾歩。有點耍任性的跟車裡的女性說道。

「媽──，唔…妳來太快了啦！等、等一下啦！」

接著轉頭回來看我這邊。

「…」

她的勇氣像似氣球洩了氣一般，這時候已經充滿了無力的疲倦感。

明明還有很多想講的，卻講不出來了…

我木訥的看著她，我不知道現在自己能夠做什麼。

「好了，快坐進來！」

小苑的母親一再催促，她只好打開前座的車門，坐了進去。

儘管如此，依舊朝著我這邊看，臉蛋還是很紅，眼框也還是泛著淚光。

當我回神過來，轎車已經開始慢慢往前駛進。

木訥的身體逐漸恢復我的指揮，我伸起左手向小苑揮手。

試著張開了嘴巴，但還是講不出話來。

在窗戶遮住小苑的臉之前，我看到了小苑的笑容，只是眼淚仍然滑落她的臉頰。

窗戶蓋上之後，窗戶的反光看不到裡面的樣子，能看到的…

…只有揮舞著手的我的倒影，以及漸遠消跡的車子。

在默默的等待雨變小之後，我撐起雨傘，解開大鎖，騎著腳踏車直奔回家。

我很差勁吧！？我很沒用吧！？

什麼事情都不會做，什麼事情都做不了。

我想講些什麼，但又不知道我能講些什麼。

我站在家門前，我的視線很模糊。

我把雨傘丟到一旁的花園邊，自己浸淋在雨水中。

喜歡是什麼？

為什麼要在去國外之前，才來跟我講這個…

為什麼要在去國外之前，才讓我意識到這個…

過去的日子裡面，我只懂討厭的人跟不討厭的人。

我並不討厭小苑。

或許我依稀記得她的笑容…

或許我依稀記得她坐在我身後座位之後的那些點點滴滴…

那我喜歡她嗎？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糟蹋了一個女孩子的勇氣。

站在雨中，任雨滴打落在我的臉頰上。

滑過臉頰的，究竟是雨滴，還是眼淚？

我自己也不清楚了…

15歲那年的夏天，在雨的洗禮下。

我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喜歡…

也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後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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