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的愛情
那年的深秋,我佇立佛前,曰:
「看了太多鬆散的紅線,到底,什麼才是至愛?」 佛曰:「你有一柱香的時間」。 燃一炷香,順著裊裊青煙,
我撥開濃的黑夜。
幕帷的背面,是一個剔透的世界;
天空透亮,洗過一般,
閒雲朵朵載飛鳥,彩霞片片擬紅妝,
飛花逐蝶,浪頭戲帆。
風輕柔得像愛人的手,
拂過臉頰,拂過髮絲,輕撫在我心上。
我對著碧綠的小草默默呆看,
也望著窗裡境外的人模假偶遐想;
在這個地方,如果它們有脈搏?
也定是歡欣飛揚。
於是,我給單車插上翅膀,
把藍天拽進大海,給夕陽添筆紫光……
在這片桃花源,我自由地翩纖,
全忘了佛前的許諾,點燃的香。 夜的拐角,是誰的惆悵?
是誰在孤獨中倔強?
夜的冰涼,是誰的清淒?
誰的心湖冷了月光?
歎息,闔不上回憶的扉頁,
飄落的梅瓣,貼不住心頭的創;
脫不了的悲傷,把背影拉得好長好長。
心底的溫柔誰來解?
茗香,只黯淡了眼神,迷離了星光。
你徘徊在流光的一隅,流連在夢裡的水鄉,
一遍遍溫習那輕輕的呢喃,那目光的流轉……
還是算了吧,等下一個天亮。
轉回身挽起寂寥的身影,月光為蕊,梅為瓣;
擺回時光的瓶口朝南的窗。
當第一縷曙光鋪滿床,
睿智和活力成了你白日的肖像,
難道真的,陽光可以包容所有憂傷? 快樂,旖旎了時空,在街角的路口,
你聽見我在輕聲地歌,你跟著慢慢地和;
我回首,看見你深邃溫情的眼。
你撫著久未觸動的琴弦,惶惶,
擔心只一個音符,便又奏成絕響。
可是歌聲溫婉,繞樑,餘日不散;
可是目光切切,柔軟,煙輕絮亂。
什麼時候?夜空裡有了調皮的星光,
什麼時候?晨霧驚了寒塘漣漪蕩漾,
「是他嗎?」你幾度徘徊佛前,喃喃低語,
眼裡抹過一縷猜想,千行渴望;
佛曰:「是,但這一世只有一炷香的時光」。 為了一炷香的時光,
你手濺孟婆湯把自己刻在三生石上;
為了一炷香的時光,
你攜著曾經的念想淌過忘川河水,佇立彼岸;
哪怕,這又是一湖望不穿的秋水;
哪怕,這又是一季盼不到的春暉。
你小心翼翼地穿過我的眼,
一如昔日的山巒陪伴彎月。
你深情款款地呼喚我沉睡的記憶,
儘管你分明聽見孔雀東南飛的咽泣。
你時而輕吹橫笛時而琴音高亢,
儘管你分明看見跳動的音律裡閃著離人的清淚。
倔強的愛裡,我讀懂了你眼裡,
一朝沉寂默千年的孤獨;我讀出了你心中,
展轉衾裯空懊惱的繾綣。
心忽地就疼了起來,我柔聲地問你:
「知道嗎?我只有一炷香的時間。」你點頭輕笑著,
彷彿任何疼痛都能在煙消的一刻碎散,
彷彿拉長了的句點就是無盡的期限。
我明白了,飛花終會散盡,愛在盛開的一季。
於是,你墨撒千行字,行走時空間,
竄起縈繞在歲月裡斑駁陸離的思念。
我應你春起桃花片片,秋來月影連連;
筆走素箋,繪下眼波脈脈,心語翩翩。
你橫笛破空,音過群山驚宿鳥,
琴瑟悠揚,撫柳吹花映姣顏。
我摘片流雲,為你做件閒衫,
邀縷春風,為你把舟輕揚,共剪一段美好時光……
風起了,最後的煙霧迷了離人的眼,
送春春不語,黃昏瀟瀟雨,至此別後更是
「深院靜,小庭空,斷續寒砧斷續風。」
我們笑著,望進彼此,
你眼裡儘是桃花紅,我滿目皆為楓葉丹。 噤著淚,我問佛:「為什麼?」 佛曰:「至愛,只有一炷香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