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對不起」跟「我愛你」其實是一樣的意思。

有一次跟一位認識超過十年的朋友吵架。我們兩人國中就認識了，有時候還會開玩笑說這是彼此的「孽緣」。那一次究竟為了什麼原因已經弄不清了，只記得幾乎要到決裂的地步，兩個人都覺得是對方的錯—當然事實上是彼此都有錯，不過這種時候都會覺得對方錯的多一點。

因為在同一間教會，所以幾乎每個禮拜都會見到，這是一件很尷尬的事情，你知道他就跟你處在同一個空間之中，但是眼神打死都不會往對方的方向飄，路上碰巧遇見的時候，連點頭打招呼都省了。那個時候火氣大到，連其他的好朋友跟我談到他，都會被我遷怒來著。

其實那個時候我壓根就不想要和好了，想說放著擺爛就算了。不過後來還是我主動先去跟他說了「對不起」，儘管我到現在還是認為他錯的比較多（笑），但是我卻不後悔先跟他道歉。

畢竟人一生能有幾個十年啊？跟他認識的日子幾乎佔了我現在生命的一半，堅持到底不過贏得自尊，卻葬送了十年的交情。這一句「對不起」，固然是請求原諒，但含意卻更近似於「我愛你」。因為珍惜兩個人之間能夠相遇、相知的緣分與情分，所以才能說出這一句「對不起」。

我覺得，在越熟悉的兩個人之間發生衝突的時候，要解決往往已無關乎是非對錯，而是取決於兩個人之間的交情。不管是情人、朋友、家人之間都是一樣的。聖經上有句話：「愛能遮掩一切的過犯。」因為在愛的面前，所有的過犯都是微不足道的。

廖玉蕙在《我可以再道歉一次嗎？》這篇文章中，講到一段她跟女兒之間的小小經歷：

女兒猶然稚齡時，我不記得為了何事對她生氣，女兒向我道歉過後回房，約莫十五分鐘過後，她怯怯地敲開我的房門，低聲朝我說：

「我可以再道歉一次嗎？」

昏黃燈光下，是一張俛首垂睫的臉。剎那間，我眼紅哽咽，彎身攬過她幼小的身軀，回說：「當然可以！我好愛你。」從那之後，這句「我可以再道歉一次嗎？」隨時在我耳畔迴響：當我為人女、為人母，不能盡如母親

或子女之意時，我想到這句話；當我為人妻，和丈夫臉紅脖子粗時，我也想到這句話；當我為人師，說錯了話或冤枉了學生時，我更想到這句話…

…這句話不時提醒我，那個黃昏乍然聽聞它時內心的激動、溫暖，就算鐵石心腸恐怕也要化成繞指柔吧！

「我可以再道歉一次嗎？」這是我跟孩子學到的最動人的一句話。

最後，我寫了一封長長的道歉信，連同《我可以再道歉一次嗎？》這篇文章一起寄給我朋友。他沒有回信，也沒有說到底原諒我了沒有，不過對我的態度已經緩和多了。不過其實沒有關係，因為我說對不起，不是要求原諒，而是因為：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