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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愛情故事 《前一篇 回她的日記本 後一篇》 愛情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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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北愛情故事 1
作者: 況明潔 日期: 2010.05.21  天氣:  心情:
離多最是,東西流水,終解兩相逢。
淺情終似,行雲無定,猶到夢魂中。
可憐人意,薄於雲水,佳會更難重。
細想從來,斷腸多處,不與者番同。
-- 晏小山。少年游
***********************************************************


南下列車轟隆轟隆前行。空氣中彌漫一股屬於夏日的氣息,令人昏昏
欲睡。不願自己睡眼惺忪面對她,只得打起精神,望著窗外急速後退
的風景。夏日白花花的陽光映得一切迷迷濛濛起來,田園風光只剩一
抹抹的綠。
 
車過濁水溪,進入嘉南平原。是呵~~,快到她家鄉了。
高高懸著的心似乎獲得了點解脫,又覺得落不到底。
窗外遠處一團烏雲正在糾結,但陽光依舊耀眼,似乎不覺它的存在。
於是我只得低下頭來,再次細細讀著隨身的一本小書,只是思緒早已
飛到她身邊。


認識她,不,應該說是愛上她,只是最近的事。
念專科以來,跟她同學四年了,她之於我或我之於她,不過是同學兩
個字。

我玩我的社團,讀我的芥川龍之介,聽我的Air Supply、Police、
Eagles,跟人家學參禪,畫海報,編校刊,多采多姿卻又雜而不純。

生活於我而言,大約是一幅透著各色顏料的油彩。

而她,只是純樸的來自南部的女子。總是一個人默默來上課,一個人
靜靜地走。中午呆在教室吃自己做的便當,睡睡午覺,不參加我們那
一票人在教室後頭的高談論闊或對酒狂歌。

生活之於她,永遠是如此乾淨而單純,像是幅線條明晰的水墨。


對於我們這票五陵年少而言,乏味單調是生命的殺手,自不會與她有
任何交集。

更想不到油彩與水墨,也有交融凝練的可能。


第一次感覺到她的存在,是在一次(又一次!)失戀後的苦痛後。

低著頭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只想以肉體的疲乏折磨來冷卻麻木心中
的傷感。走著走著竟然碰到她。

在陌生的人群中同學兩個字的意義變得親密而強烈起來,兩人打了招
呼,就邊走邊聊起來,後來就請她去仁愛路喝木瓜牛奶。

也不知怎地,對她並無任何防備地,將心事全部宣洩了出來,然後喝
著和著我涕淚的木瓜牛奶下肚。

她只是靜靜聽著,偶爾投我以同情的笑意,不發一言一句,評論安慰
也無。就恁我說著怨著恨著,她只是位聽眾...。

那一霎那,感覺她的目光中有一種體諒與包容,教我受傷的心覺得一
絲絲溫暖。付完帳,陪她踱到站牌等車。


自此後,她成為我的最佳聽眾。
遇到挫折感傷,第一個就想到要說給她聽。交換的條件是要教她功
課,因為我的功課還算可以。
關於那些男女情愛有的沒有的,我不敢想太多,因為深怕這層會使我
們之間單純可貴的朋友關係複雜起來。

因此,對她我斂起玩世不恭的五陵少年神態,猶如告解般向她述說我
內心種種矛盾與掙扎苦痛。關於情與愛的,在我年輕的有限的哀愁歲
月裡。

而她也一如以往,只是靜靜當個聽眾。我必須學著去觀察,揣摩她心
中不欲外人闖入的,深邃的內心世界。


好像變成例行公事似的,考試前我會提早準備,然後把筆記整理標示
好,印一份給她。

在圖書館她總會蹺課幫我佔個位置,然後桌上有包熱騰騰的小籠包。

下課後我會抱著書,陪她走到站牌等車,一直到她上車了,我才走回
屬於我的站牌去。

一份淡淡的情感,就這樣孳生了起來。


那天大考考玩,她說晚上要跟大家去"瘋狂"一下,要去夜遊,問我要
不要參加。

我心想反正沒事,去玩玩也好,就答應她了。

是晚,跟她姊妹們及班上同學,搭了公車上陽明山。然後沿仰德大道
而上,伴著星光晚風慢慢走著。

跟她走在一起聊著,清風徐來,很是舒暢。月光映射下來,將她臉龐
輪廓變得發亮起來,發現今晚她的笑意似乎特別迷人嫵媚。

斂起自己有點心猿意馬的心情,跟她聊著天,未幾,兩人已經遠遠落
在隊伍後面,索性就脫了隊,慢慢在仰德大道上走著。月亮將兩人的
影子拉得長長地,又重疊在一起。如同我們由閒談而越談越深的,互
相交換的心事。

山風吹來,一陣幽香襲來,不是夜來香,不是木樨花,卻是她身上的
淡淡香氣,令我心中起了莫名的擾動。

跟她走到瀑布群,兩人聊著,一陣風吹來,帶著水汽,空氣突然靜默
起來,只有水流聲。我倆停止說話,怕壞了這夜的寧靜。望著她白皙
的臉頰因走路而泛上了層桃紅,像初春的山櫻。

克制不住心中的衝動,抱住她便親了起來。似乎震驚於我的唐突,她
只是緊閉著嘴,恁我的唇舌在她嘴上"親"著。然後猛然將我推開,顯
然是嚇壞了,臉色變得蒼白泫然欲泣。

驚覺到自己已經嚇壞她了,只得懦懦說著對不起。她轉身而去,我在
後面追著,埋怨起自己的唐突與衝動。

她只是快步走著,對我視而不見,更別說是我的解釋與道歉。


就這樣,我的一時衝動壞了我們之間辛苦維繫的關係。


從那夜起,她刻意躲著我。不來問我問題,下課就閃出去,也不直接
去坐車,害我在站牌空等她好幾回。

考試前我藉故打電話到她的住處,問她準備的如何,暗示她我可以幫
她準備功課,她卻只是笑笑的回絕了。

感到跟她的情誼慢慢疏遠,心中除了自怨自嘆,還有份不甘。


那天一下課,她一如往常疾疾而去,我馬上遠遠跟蹤著她,想找機會
跟她好好談談。

就著天雨濛濛傘花的掩護,跟蹤著她那粉紅色的小傘,跟她進了圖書
館上二樓。

我跟了上去,見她低著頭讀著雜誌。我繞了過去,挑了個可以看到她
的角落,也抓了本雜誌讀了起來。眼睛餘光則掃描著她。我終究不適
合幹跟蹤的工作,低頭讀了一頁文章,再抬頭時她已芳蹤沓然。

快步走到窗戶一望,粉紅色傘花已經快步走出校門。急急抓起傘追了
出去,也不及撐傘就跑了起來,追到她身邊,狠狠喘著氣。

她見我一身雨淋狼狽樣,就停了下來。我喘了口氣,對她說:

「我追的妳好苦啊!」

「我又沒叫你追...」 她幽幽答著,語氣有點哀怨。

「是呵~~~! 都是我自己太傻!!」 我忿忿說著 。

「.....」 她不答,又慢慢往前走著。

「對不起!!」 我陪著不是。

「.....」 她仍不答。

剎那間我驚覺對於她的內心世界我所知多麼有限。

我不明白她為什麼把我推開?
如果她對我真有好感,她為什麼不理我?甚至她為何生氣?

以及...
為何我這麼在乎她??

是我真的愛上她了??
還是只是不捨這份友情??
抑或僅是不甘於自己被拋棄不理的不舒服感。
 
我無言以對,覺得再跟下去只是徒然,遂止步下來,望著她慢慢走遠。


四月台北的春雨霏霏,我恁這絮雨如絲飄在身上,僅覺眼眶有盈淚的
衝動。

好像那枚越行越遠的小粉紅花,終將落墜於地,化為春泥,一去不返。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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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信人: ploverOLD@Palmarama (※風鳥※茶太來) 看板: Story
標 題: ※台北愛情故事(修訂版)2:生命中的特瑞莎
發信站: 台大計中椰林風情站 (Wed Mar 8 09:24:59 2000)


*台北愛情故事 2* 生命中的特瑞莎


by Plover @ Jun-01-1995 (Revised: Mar-03-2000)
**********************************************************

我知道我嚇著她了。

在同學心目中,我是屬於有資格玩愛情遊戲的那種人。
撇開外表不談,因我雜學甚廣,雖不精通,但至少在很多女生心目中,
算是那種懂滿多的,有腦子的帥哥。

加上我會打屁,還算有點幽默感,所以很容易跟人家打成一片。五官
種類及位置也算端正,長相又斯文,配上金邊眼鏡抱本安娜卡列尼娜,
其實很容易唬唬騙騙小女生的。

聯誼,看電影,吃飯,跳舞那一套更是家常便飯。大概自己條件還不
錯,每次跟女孩出去,多少可以吃吃豆腐:小則拉拉小手,大則親親
嘴,甚至落跑一壘摸上二壘偷上三壘盜回本壘也不是沒有過。

夜路走多了當然會遇到鬼,打獵打久了當然會碰到恐龍。像我這麼花
心的男人,失戀的記錄也必不少。

第一次失戀的感覺比較難過一點。認識一個德育護專的,也是去聯誼
認識的。跟她拍脫一陣子後才聽她說有男朋友,還拿照片給我看。
心高氣傲的我不能忍受這種挑釁的行為。什麼跟什麼嘛!!跟我展示?
示威?威脅?就很瀟灑的跟她說再見了。

紳士風度的我大方地跟她說好還是好朋友的,自尊心卻讓我不想再跟
她聯絡,好像這個女孩已經從我生命中消失揮發一般。

直到有一次吧!?走過仁愛路,經過一家常跟她去的Coffee Shop,猛
然地像是想到什麼。就站在窗外面看著習慣跟她坐的位置:靠窗,兩
張長背椅,一只小茶几,綠格子桌巾,桌上一瓶插著幾朵薔薇,花瓣
凋零滿桌。

想著想著自己竟有想哭的衝動。於是一個人呆呆走著,自仁愛路而
下,一直走到中正紀念堂。

這大概是印象比較深的一次失戀吧!?


若說幻滅使人成長,我成長的方式卻是談戀愛;避免幻滅的方法就是
淺嘗即止。

不要把自己的心掏出來,大家談談戀愛做做遊戲,讓情感有地方宣
洩,就是不要當真。

好比打場籃球,渾身弄得汗流浹背,體力耗盡了,打爽了,在旁邊喘
息時,who care 必賽的比數是多少。

不管別人說我花也好,罵我遊戲人生也好,I don t care...這是我
的戀愛籃球哲學。

你可以為好玩,爽打球-但就是不要為了那個分數打球-
打起來不爽,也不好玩。談戀愛也是如此。

人不癡狂枉少年。我以自己這樣遊戲的態度為樂為傲。

我還年輕,心情還不定~~
學著當時年輕還在唸書的張清芳拉高嗓子唱著自己的青春。

年輕的心是不易定也不想定呵~~~。

只是想談戀愛,想知道心疼心碎的滋味,對象是誰,
找呀...找找找..
把心掏出來...不可以..只能說說..千萬掏不得。

即便要掏,也無從下手。

大概不曾真的愛過吧!?


只是我的愛人(每一個)要我摘星星給她,我也拍拍胸脯說沒問題。因
為年輕,可以揮霍浪擲,可以醉酒狂歌,可以說了就算。

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
在年輕的時光中對於所謂的愛情我有懵懵懂懂不負責任的無知跟權
利。

現在年紀大了,回想起來,有點驚心動魄,當年的癡狂。

呵~~~當時年少春衫薄,騎馬倚斜橋,也是不當一回事的。


讀著米蘭昆德拉的<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對湯瑪斯邊開人家頭骨邊
吹口哨的帥勁不能忘懷。

跟不同女人上床,就是不要在她家過夜--我--徐少青--就是要學這麼
帥,這麼瀟灑的主角。

只是我不知道,至少是當時的我,什麼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

什麼是生命中可以承受的??

什麼是生命??

什麼是輕??

什麼是重??

是不是要碰到生命中的特瑞莎,湯瑪斯才會停止遊戲??

我不曾也不願去思考這些問題。
對我們的青春,我們的年少,這樣的問題太嚴肅,太深奧,也太沈重。
 
我胡思亂想著。想到荒唐處,不免一笑。


玩世不恭的結果,就是認真不起來。
跟某一任女友去看部愛情片,連片名都忘了。
我在裡面睡得一榻糊塗;她則哭得稀哩嘩啦。
出了戲院她還紅著眼眶,我則板起臉教訓她:

「有啥好哭的...這都是編劇導演演員串通好要騙你們眼淚..還有錢
的!!」

「好萊塢連幾分鐘一個高潮幾分鐘一個暴笑都設計好了!!」

「.....」

我自顧自地念了一堆,表現出自己有多理性。回頭卻見她慘白著臉
咬著嘴唇。

當然,那是我跟她看得最後一場電影..
哎~~..她叫什麼名字來的.. 哎~~忘了...。

有時也為自己的寡情感到恐怖心驚。
或許過度膨脹自信只為了掩飾自卑;
濫情只是為了補充自己流失過快的感情;
嘻笑怒罵只為了平息心中的空虛不安;
而遊戲..是為了..不願回家。

我就這樣晃啊晃的...談戀愛--失戀--又一次戀愛--又失戀...
好像一個在無窮迴圈中奔馳的小白老鼠。

朋友只要看到我突然不聒噪了,變沈默了,或是呆呆翻著書,就知道
我大概"又失戀"了。

反正最多三天,我又會陷入另一次愛情遊戲當中。

「不要因為戀愛或失戀而垂頭喪志,那樣違反"戀愛籃球論"。」
年輕的愛情革命導師如是說。

我不知道一次又一次的戀愛遊戲總會讓我輸光所有的籌碼,
青春的籌碼,感動的籌碼。

寡情的緣由,在於濫情太過,不珍惜自己情感,任它流失於情愛遊戲
的賭桌上。而自己真的誠心愛過痴過??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是她使我在將近輸光自己情感家當的時刻,把我拉了出來。

我只知道是她使我跳出情慾循環不絕的無窮迴圈,知道單純的可貴。

我只知道是她使我從濫情的繽紛洵幻迷夢中醒來,
邀我見青天的青,白雲的白,陽光的亮麗耀眼,心中只放著一個人的
甜滋滋的蜜味。
 
她是 蘭

我這個湯瑪斯生命中的特瑞莎。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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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信人: ploverOLD@Palmarama (※風鳥※茶太來) 看板: Story
標 題: ※台北愛情故事(修訂版)3:記得當時初見
發信站: 台大計中椰林風情站 (Wed Mar 8 09:26:15 2000)


*台北愛情故事 3* 記得當時初見


by Plover @ Jun-01-1995 (Revised: Mar-06-2000)
*********************************************************

其實蘭不能算是美女,在我那份洋洋灑灑的獵豔名單中的排名,大概
只能算是中等美女吧。

記得<布拉格之春>中的特瑞莎嗎? 蘭的感覺就跟她很像。屬於那種
賢妻良母型,走在路上很遵守交通規則的,穿著中規中矩格子睡衣上
床的女孩。在舞台上,她絕對不是光芒耀眼的女主角。
當然,除了她自己的戲外。

但感覺她生命的戲一直缺乏男主角,(多年以後她才告訴我,當時是
真的懸缺男主角)但她倒也不以為杵,也可能是習慣於一個人過日子
吧?不輕易靠上任何一個可以肩膀,只是一個人獨來獨往,好像沒有
人能進入她的內心世界。即便班上的女生圈子裡,她似乎永遠當個聽
眾,不會有屬於小專科女生的喧鬧與聒噪,只是靜靜聽著,笑著。


我常在想,要是沒有遇到我,蘭是不是就這樣靜靜的聽、笑,酷酷的
走路,優游於她自己的小小深邃而悠遠的世界。

那是什麼情景?


我也常想,要是沒有遇到蘭,我是不是還是那隻亂舞的狂蜂,恣意地
狎玩自己的青春、情感。或許終將身疲力竭墜地,也或許另有所歸。

那又是什麼情景?


當然,當時的我不知道也想不到,我的生命將出現第二個重要的女人
--莉--她的出現,又為我跟蘭的生命帶來什麼樣的改變?


總而言之,也不知是生命中不肯服輸的特色?還是真對蘭動了情?自那
個雨日起,我決心要重新獲得她對我的信任,與,愛意...
我如此認為。


我更認真抄筆記,考試前提早到校,將事先copy好的筆記重點放到
她的抽屜中(專科學校座位是固定的)。

但往往第二天,看到筆記仍原封不動的擺在那邊。

買水果吃時會多買一包擺她桌上。她卻笑笑,說她吃飽了,然後把我
的愛心分給左鄰右舍吃。

我會跟蹤她..遠遠的,一如以前跟她並肩著走。直到她到了站牌,
上了公車。然後再走回我的站牌等車。

為了她,我加入書法社,寫著歪七扭八的毛筆,弄髒了手臉,
只是為了貪看她磨墨的恬淡姿態。


我第一次察覺到她的笑靨,她的眼神,甚至她低頭淺笑的小動作,
有多迷人。

而我,竟未曾察覺過,這四年以來,她一直在身邊啊!!

只是我眩目於天邊紅霞的豔麗動人,卻忽視了腳邊芳花的恬靜可愛。


很快的,我的腦子充滿了她的一顰一笑,她的小動作,她的溫純軟語。
紙上不知不覺竟畫滿了她的名字。

我想...病情嚴重。

我想...我愛上她了。


我那一票狐朋狗友本來認為我只是在玩玩。還跑來勸我,好兔不吃窩
邊草,班對不好當,要是弄僵了將來天天見面多尷尬。

我笑笑也不想辯駁什麼。只是加強我溫柔的攻勢。她會感動的,我想。


令人哀傷的是她卻不領我的情。對我同別人一樣是淺淺的笑,卻多了
份猜疑與距離。撥電話給她,只是例行式的、距離難超乎同學關係外
的問答。無由探索出她的內心世界,只能言不及意,最後往往是我不
堪這樣尷尬的冷漠或疏離,主動掛了電話。

剩我內心激動不已。恨將明月照溝渠的悔恨感。
(其實她也不算溝渠,我更不是什勞子明月)。


原本已經有機會進入她的內心世界,卻由於我的躁進,嚇壞了她。使
她重新退縮回她封閉的深邃的世界中,拒絕了進一步溝通交往的可
能。

我一廂情願地認為只要我夠帥,夠迷人,一出手就能獲得她的青睬,
就像其它被我迷醉在懷中的其他女孩一樣。

「像我這樣好,她怎會不愛我??」
對著鏡中的自己,我自憐自艾地自語著。
 
覺得自己日復一日自虐式地迷戀痴戀著。
上學校的目的好像只是為了見她。

只要今天她對我一笑,心中感覺一股甜意,不能自已,
感到人生很有希望。

若然,就垂頭喪氣回家,想著從前及今日境遇種種,怨歎自己的唐突
與她對我的冷漠,輾轉反側,難以成眠,淚沾衣襟..甚或枯坐到天明。


那天學校校慶,聽說她以前國中同學要來找她,見她特別穿了件洋
裝,心中感到一絲妒意與惆悵。

遠遠跟著她,因為下雨的緣故,可以拿傘當掩護。見她逛了幾個園遊
會攤子,往門口走去。我跟了過去。

驀然,見她正跟一位高高帥帥的男孩講話。那男孩很高,180左右。
所以蘭要仰著頭跟她交談。

我見她一臉興奮快樂模樣,與那男生有說有笑,心中一陣涼意慢慢昇起.....

(是的..一定是她男朋友..什麼國中同學...)

(難怪最近她都不理我...原來............)

(為什麼??為什麼??他比較高??還是比較帥??)

心中恣生出怨恨、難過、自傷、自憐複雜交錯的感覺。
喉頭好似哽個大球,吞不下又吐不出來,一股被背叛的感覺奇怪地生
了出來。

雨越下越大,我只是冷冷地站得遠遠的,見他們談笑著。天地一切彷
彿不見,只有他們的影像,只是越來越模糊,由彩色而黑白,由黑白
而起了層霧,然後霧加重..終於消失..不見。

心也跟著急速下沉,然後聽到匡噹一聲碎裂的聲音。

校慶過後,在家中大病三天。但她竟連一通問候電話也無。

我的心已經不能再為她編出什麼理由來安撫自己了,只有一點點恨,
恨她,更恨自己。


回校上課,見她仍如沒事人般。心中那股矛盾又起。

本來決定要放棄她了,誰知一見著她,辛苦舖設的所有防線隨即瓦
解。她的一顰一笑依舊吸引我的目光,牽引我的心情。

哎~~~~~我中毒已深。而她,竟仍如無事人般,可知,有人為妳牽腸
掛肚,輾轉反側??

而妳,依舊淺笑若然,似乎一切與妳無關。

若說我的唐突活該得到妳的懲罰,妳所給我的,是否已太多太過!?

很想找她說個明白,見了她面,又笨拙的說不出口。她也刻意逃避著
我,大概戒心已起,知道我不過是醉翁之意,披著羊皮的狼,對我的
信任與依賴只是辜負。所以我也沒啥機會跟她溝通。


就這樣,我日日上學成折磨的日子過去了,暑假到了。

不大習慣沒見到她的日子。打電話,說不在打工去了。寫信每天一封,
全部沒回。跟死黨打屁聊天壓馬路幾天後,竟然厭煩了起來。翻開登
記"群芳錄"的小本子,卻沒有打電話的衝動,索性將本子丟到垃圾桶。
 

妳既絕然我便休!!


決心跟自己的過往告別,揮別那段濫情歲月,揮別那些鶯聲燕語,揮
別遊戲,揮別一切原則理論。

昨日一切譬如昨日死,今日一切譬如今日生。我決定以新生的我去面
對妳,追求妳,以我的生命,我的所有一切立誓,對天對地,一切有
情。

收拾好行囊,我決定南下去找妳。

以我僅存的柔情蜜意,賭妳對我的最後一絲絲情份。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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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Plover(※風鳥※茶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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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信人: ploverOLD@Palmarama (※風鳥※茶太來) 看板: Story
標 題: ※台北愛情故事(修訂版)4:心凋零如葉片
發信站: 台大計中椰林風情站 (Wed Mar 8 09:27:14 2000)


*台北愛情故事 4* 心凋零如葉片


by Plover @ Jun-02-1995 (Revised: Mar-06-2000)
***********************************************************

火車微微搖晃前進著。窗外景色乎乎而過,縮短了我跟蘭之間空間的
距離。但,這因我一時燥動重新在兩人關係上劃下的距離感,該如何
去拉近?
 
正沈思間,到站的廣播聲卻把我拉回了現實。

「各位旅客,嘉義到了,要下車的旅客請依序下車,本列車下一個
停靠站是.....」

我猛然從座位跳起,踉蹌地擠出列車門,心中擔心著帶來的那盒巧克
力不知道擠壞了否?

步出火車站,刺眼的陽光毫不留情地撒了下來,刺得眼睛發眩,想到
這是她的故鄉,心中卻泛起了一陣甜意。


看看手錶,三點多。買了份地圖,掏出口中的住址對照了一下。覺得時間尚早。

根據學姊提供的情報,她在嘉義煉製廠打工,應該可以去等她,比直
接殺去她家好,也比較自然。

或許她還會被我感動一下呢。

找了一下地圖,距離有一段,但走路我不怕。
盤算一下時間應該還早,走到那邊剛好。擦擦汗,開始了我的征程。

七月底的太陽是最火辣的,照在身上甚至有一股刺痛。
路上柏油被照得有點軟化膠黏,冒出縷縷暑氣。

我汗流浹背,但想著兩個鐘頭後就可以看到她,不禁生起了一股力量
在心中。

第一次有種為著所愛做些什麼的感覺。

自己像個吹泡泡的小孩,一恁自己的泡泡越吹越大,卻不去面對泡泡
會破的可能,只是迷醉於泡泡中誘人的迷幻繽紛。

過垂楊路,路旁不是垂楊,卻是羊蹄甲。一陣風吹來,感到陽光熱力
消褪了許多。

莫非上蒼憐我疼我,不忍這陽光折磨阻礙著我的追尋??

卻見天邊一團烏雲糾結起來,太陽被遮了半邊,似有傾盆大雨的跡象。
不好,要是下雨就糟糕了,我沒帶傘。

轉念一想,下雨才好,可以跟她共用一傘,綿綿情話配上滴答雨聲,
豈不美哉?

想著想著...嘉義煉製廠已經在望。
看看錶,不過四點半,她五點下班。

工廠門口有賣紅茶的,買了杯喝消消暑氣。
順便跟大門警衛打聽一下。他很熱心幫我查到了電話,興沖沖打了給
她。幾次轉接後,終於聽到那令人魂縈夢繫的聲音。

我熱切地跟她說我來了,問她是不是在東門口下班,我在門口等她...

卻只是冷冷地問著我,我來做什麼??
一如我本來就不該出現在這邊 。
一如我的出現是多餘的。
沒有沒有沒有半點情份思念高興感動。
沒有沒有什麼都沒有。
只有冷漠冷漠冷漠冷漠。


心彷彿被澆了盆冷水,即使在這溽暑豔陽天,彷彿墮入冰窖當中。
一股寒意自心田升起,使我禁不住發起抖來。

烏雲占滿了整個天空,就像我的心情。
我不甘啊!!不甘!!坐了三四個鐘頭的火車,走了一個多鐘頭的路程,
為了竟是「你來做什麼?」這樣一個絕情的問句。

不甘啊!!我不甘!!

烏雲越聚越密,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態勢。

下班時刻到了,我站在大門對面最顯眼的位置,用力辨識著每一個騎
車出來的人影。

十分鐘後,終於在人群中發現了那個我在夢中早已溫習千百遍的倩
影,是她!!

她把長髮紮成兩條小辮子,穿了件白色上衣,淺藍牛仔褲。
窈窕身影依舊。騎了車出來,只是見了我,無半點笑容。

我臉上堆著笑,卻發現早已想好的開場白竟說不出口。

「你來做什麼?」 她冷冷地問著。

「來看你呀!!」 我應著,僵硬地陪著笑臉。

「現在看到了,我要回家了」 她說完就蹬著腳踏車便走。


沒想到她有這樣的反應,呆看著她騎車而去。
等她騎了近一百公尺我才忽然想到什麼似的開始追了起來。

她卻好像全然不知我在後面追著,逕自往前加快了車速。

我越追越慢,越追越累,腳步越來越重,一顆心似被刀割劍砍後丟棄,
只是一直下沈下沈...

我們的距離越拉越遠,最後,她終於離開了我的視線,我早已模糊潤
濕的視線。


一陣閃電後,豆大的雨滴潑水似地撒下來。

我慢下步伐,似在拖行。雨越下越大,很快使我渾身濕透。
我像自虐似地在雨中走著,恁這雨打痛我的肌膚,穿透我的身軀,
猶似這雨可以滌去我所有的痛苦哀傷。

又希望自己能在這雨中就此溶解消失,化為流水而去。

沒有人看到我臉上的淚水,因為早已為雨抹去。

沒有人聽到我心撕裂的聲音,因為早為雷聲掩蓋。

我像具行屍走肉般在雨中踱著,腦中一片空白,
只是不斷浮現著一句話:

「I lost her!!」

「I lost her!!」

「I lost her!!」

也不知自己是怎麼樣走回車站的。
這陣雨來得急,去得快。只剩我一身狼狽。

既已如此,I don t care...若說女為悅己者容,男子又何嘗不是如
此?既然伊人已去,我又在乎旁人如何看我??


我自棄起來,也不管旁人奇異或憐惜的眼神,恁這雨水自身上滴落滴
落...

買了回程車票,呆坐在月台等車。
雨水仍在身上滲著,一陣晚風吹來,感到一陣寒意,打了個噴嚏。

打開背包想取出面紙,卻赫然發現那盒巧克力經雨淋日曬,已經變形
破爛。取了出來檢視,猶似檢視著自己的心,感到一陣苦澀,把它輕
輕推進垃圾桶,如我的癡心。


月台上揚起了蔡琴低沈富磁性的歌聲

『再愛我一次~~~~~~~~~~~』

感到一陣鼻酸,只是自己強迫自己忍著淚水,是個男子漢,不能再哭。

上了火車,挑個靠窗的位子坐定。

翻出席慕蓉詩集,卻是擱在腿上,呆呆望著慢慢後退的月台發呆。

雨早已停歇,只有匯注的雨水水流淙淙。看到一朵羊蹄甲花沿水溝隨
流而下,在水面上轉兩圈後,消失在漩渦中。

翻開詩集,想轉移一下心情。只是這詩句彷彿在敲敲打打著心情: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是我凋零的心 』
 
像潰了堤般,眼淚再也忍不住地流了下來。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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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台北愛情故事(修訂版)5:芳時爭肯拋人去
發信站: 台大計中椰林風情站 (Wed Mar 8 09:28:10 2000)


*台北愛情故事 5*芳時爭肯拋人去


by Plover @ Jun-06-1995 (Revised: Mar-07-2000)
**********************************************************

葉底尋花春欲暮 折遍柔枝 滿手珍珠露
不見舊人空舊處 對花惹起愁無數
卻倚欄干吹柳絮 粉蝶多情 飛上釵頭住
若遣郎身如蝶羽 芳時爭肯拋人去

-- 周美成。蝶戀花

**********************************************************

人有種心理自衛的功能,會去主動模糊及忘卻過往痛苦悲傷的種種細
節,無以如此,我們將在生活的苦汁中溺斃。

而回憶,每每在痛苦難過時中斷;因為人總要過日子的,不論苦痛有
多深,明天還是要繼續。地球不會因為你一個人的難過而停止轉動的。

對每一個身陷情愛的男女,雨是因為愛或是因為悲傷而下;陽光是為
了榮耀愛情而光亮耀眼,這樣的感覺與詮釋,是一點也不奇怪的事。

但對於喝了這愛情苦酒的人,這苦汁在當時是多麼酸澀刺喉,似乎會
一直持續下去的,如此清晰而歷歷在目的心酸與苦痛,卻在驀然回首
時,成為回憶中模糊的片段。


自嘉義回來的日子怎麼過的,記憶一片空白,只記得自己再沒有哭。
只記得自己像隻受傷的獸,躲在自己巢穴中,舔拭著傷口,感受那份
痛澈心肝。

頹唐了一段日子後,決心要使自己忙碌,忙碌使人忘情,或許可以助
我療傷止痛。

找了班上另一位死黨,兩人相約去爬合歡山,在這炎熱八月天,只為
流汗及…忘卻。


兩人背著登山背包,搭了一大早台北發的野雞車,到台中換乘客運,
趕到大禹嶺時,不過中午。高山草原風呼呼而過,似乎在吟詠或怨嘆
些什麼,更像在向我詰問著:

你在做什麼 ? 你在做什麼 ?


兩人背著登山背包,頂著大太陽開始走,聊著彼此的心事。八月間的
日頭曬在身上,隱隱有份刺痛。邊走邊脫衣服,未幾,兩人僅剩下汗
衫,以及曬得紅紅的皮膚。

高山特有的景致像個大屏風罩在四周,人,變得渺小不已。整個草原
上只有我跟同黨的身影,一份蒼涼寂寞感無聲無息地襲了上來。

在這樣大山大水的環境下,個人的喜怒哀愁,愛恨情仇,彷彿被風聲
滔洗得如絲如縷。曾經那麼以為是生命中無法跨過的關卡或峽谷,在
自然造物大山大水的衝擊下,似乎變得不是那麼重要了。


夜宿松雪樓,因輕微的高山症而失眠。

走到室外,料峭山風襲來微冷。披了件外套踱出來,卻為滿天星斗所
被震懾!!

那是平地未曾有過的經驗。

滿天的繁星向你眨巴著眼,彷彿一塊被針扎的千瘡百孔的大黑布,透
出千點萬點的光亮,連銀河都清晰可見。

遠光、近光、紅光、藍光、白光....

至此才知道穹蒼兩字的具體意義。


時空的意義被解散融合。極目所望,不僅是不同位置的星球,且是不
同時間下的星球,或許有些星球正在誕生,只是未曾為我觀得。或許
我贊歎眩目的光亮,只是顆早已死去星球在時間軸留下的幻影。

遙岑遠目,獻愁供恨,在這樣令人震懾屏息的穹蒼下,竟被感動得熱
淚盈眶。

哭吧!哭吧!!終於為自己找了個冠冕堂皇的藉口。

是哭這生命的短暫渺小,哭人力之有窮,時空之無窮。

哭生命中必然之愛別離、求不得苦。


當時的我究竟是為了情愛傷口的裂痛而哭,亦或為了生命中不得不然
的缺憾而哭,或是為了這人的渺小,在時空滄海一粟的渺茫感而哭,
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了。只記得淚如泉湧,滴滴答答地滴落在我的
GoreTex風衣上。

至今午夜夢迴,仍對上合歡山的那晚的細節歷歷在目,彷彿昨日。是
上天特地為我開啟的靈窗一現嗎?


那一個夜,猶記得,自己暗暗許下了一個誓言,再不要為情所苦,還
我瀟灑飄然本色。

不去強迫別人愛,也不強迫自己去愛。

或許我該像星光,只是輕柔地照射著她,讓她自然浴於這柔和星光。
而不是強迫她接受我炙熱的情火,燙傷她,更燒痛我自己。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沈吟至今。

如果她是值得的,我願花上一年、十年、甚至一輩子的時光,去接近
她、愛她。不論結果如何,我只要給出我的誠摯的愛意,讓她快樂,
高興,那就夠了。

我決定斂起我緊迫釘人式的追求,先從朋友做起--一開始都可以,現
在為何不行!?

我要收斂起對她日益濃洌的愛意,因為我知道,她怕承受不住,她怕
接受後被我傷害,她認為我不是認真的,對她只是一時興起。

她怕我只是玩玩。


開學了,我回到起點,用最笨的方法重新追求她。

我收斂起自己的年輕氣盛,一方面是因為她,一方面也是自己的確成
長了不少。

幻滅是成長的開始。若是人不癡狂,枉費年少。狂歌作夢的表情終將
因歲月的過往而趨向於沈澱內斂。這是一筆交易,以成熟換取熱情。
 
收起自己的傲氣,要求自己改掉壞脾氣,爆裂易怒怨天尤人的習氣。
我要去呵護我的所愛,不論這段愛情有沒有結局,或是我當如年輕的
徐志摩一般,在茫茫人海中尋訪我唯一之靈魂伴侶。得之,我幸;不
得,我命。


多年以後,回想這段歲月。無論跟她有沒有結局,對她,我只有感激。

她教我正視自己生命中,討人喜歡跟惹人嫌的成分。要愛別人,先學
會認識自己,喜歡自己。

她教我愛人的方式不是口口聲聲說著愛,強要別人接受你自以為是的
愛的方式。

她教我重新調整檢討自己對待人的方式。

她使我從一位自以為懂得愛情的五陵少年,蛻變為懂得愛人、對情對
愛謙遜的成人。

縱然她自始自終未曾跟我說過一句道理,愛情的道理。


我兩刻意不去提暑假發生的事。

我主動幫她在圖書館佔位子,幫她編實驗數據,幫她溫習功課。

她則以她愛的方式回應我。偶爾給我一個微笑,一句謝謝,一個蘋果,一袋水煎包...

平平淡淡,細水長流的情感,才可長可久。

就這樣,她不願意承認,但慢慢默許的,一份情愫在我倆間滋生起來。

因為要共同做實驗,所以要一起留下來編實驗數據。要編實驗數據
是因為實驗沒有好好做,沒有好好做的原因是因為忙著聊天,還有…
談戀愛。

因為要編數據只好晚點回家。因為晚了,剛好學校有放電影,就"順
便"一起去看電影。

看完電影就兩個人聊著電影的種種感想,再踏著月色回家。
 
台北的夜,淡淡的romantic味道。


那時的台北還沒出現捷運這隻大怪獸。遇到木棉花開的季節,整個忠
孝東路上一片火紅,似在炫耀展示著青春的火花嬌艷。

兩人在學校越留越晚,刻意避開下班的車潮。許是在心目中也暗暗定
下了黃昏之約,期待著下課後到回家前的這段美麗時光。

我陪著她坐公車回家,或陪她走幾段路。到了最後,乾脆陪她走路回
家。

走過陸橋,沿松江路而下。
跟她說著發生在都市滄海桑田。說我老爸剛上台北時,松江路還是一
片稻田,如今已是大小銀行林立的台灣華爾街。

跟她說著小時老爸要我練拳頭的往事,展示給她看因用力過猛而微微
脫臼的手臂。

她則說著小時她常將名字部首寫得左右顛倒的往事,結論就是小朋友
的名字取的越簡單越好。

兩人在銀行旁邊的四面佛許著願,我許下期待此情長久,此刻長久,
時光之水不流。

 
就這樣子,我們開始無話不談起來,就是口口聲聲不談情愛。

因為那是一種感覺,在心中,不能用嘴說出。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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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台北愛情故事(修訂版)6:東西流水終解兩相逢
發信站: 台大計中椰林風情站 (Wed Mar 8 09:29:10 2000)


*台北愛情故事 6* 東西流水終解兩相逢


by Plover @ Jun-08-1995 (Revised: Mar-07-2000)
**********************************************************

曾經有這樣的時刻,你會認為花的紅,葉的綠,
只是為了彰顯愛情的多彩繽紛。

曾經有這樣的日子,你會認為海的藍,雲的白,
只是為了襯托愛情的明亮舒暢。

若說我不曾愛過,我不敢肯定。
但跟蘭,至少是第一次,知道愛情可以是平平淡淡中,引人回甘不已
的,生命真滋味。

每天上課,就是為了看到她的身影,聽到她的聲音,她的淺笑。

盡只是期待下課後,陪她踱過光華橋,走過長長的松江路,見夕陽把
兩個身影越拉越遠,直至路的盡頭。

多少個晨昏,在光華橋上,台北喧鬧的紅塵中,見到落日冉冉而下。
時見棲鴉,感受這奇美詭麗的風景。

多少個夜晚,一場電影過後。與她漫步在台北的星空下,沒有星子眨
眼,沒有月亮,只有高架橋上的鹵素燈,一如劇場聚光燈般,將整個
天空染為耀眼的橙。

或是跟她晃到晴光商場吃碗冰,挑些小配件小東西,為買到些不錯的
便宜貨高興一晚。

或是乾脆走遠點,到盡頭處的新生公園,見飛機劃過圓山飯店的景致。

然後踱回她家,送她到門口,拉拉她的小手說再見,再一個人轉兩趟
公車回家。

這樣的日子感覺好飽滿。每天從她家坐公車回家,總覺得心中滿滿
的,有點甜,有點喜,有點盼望,有點期待。

縱然她不曾對我說愛我。

或許生命也好,愛情也好,本來就應是如此澄澄靜靜、輕清澈澈、
慢慢緩緩。

傷心,苦痛,源於對自己及對方要求太多,或是以已尺量度生命,自
然覺得這裡少一尺,那裡多一丈。

只有拋開追求的慾望,讓愛自由,或許才能優游其中不為所陷吧!?


一個禮拜六,兩個人索性翹了一上午的課,相約去看海。

「反正你可以幫我補課!」 她俏皮說著。

兩個人跳上公車,一坐就到了基隆,轉車到鼻頭角。

帶著她去造訪一位住在海邊山上的故友。老友不在,他父親倒是很熱
絡地招呼我們。跟他爹借了釣具。今日,且讓我們扮作漁子吧!!

到了海邊,挑顆安全的礁石坐了下來。我準備著釣竿,鉤上南極蝦,
應是美味的食餌。她則整理著被海風吹亂的頭髮。

礁石上的海蟑螂爬來爬去,似乎抗議著我們侵入他們的地盤。

弄好了釣竿,一人一支,開始學那姜太公。只是沒那修養,
不止入水三寸,還加了雙鉤。

沒幾分鐘,她的釣竿已經有魚信,拉起來一看,是隻五彩斑斕的小魚,
幫她脫鉤丟到水桶中。

沒多久,她的餌又有魚來咬了,又釣到兩隻。而我的竿就是沒有動靜。

「呵~~,蘭滿會釣魚的嘛!!」 我打趣著。

被我一誇,她有點害羞的低下頭來,抬頭又見我一臉槓龜的表情,不
覺噗嗤一笑。

我索性放下釣竿,遠眺起來。極目所望,只是海天一色,在天涯盡頭,
有一條分界線,隱隱約約。陽光透過雲層而下,化為幾到光束,是不
是像布袋戲說的"金光閃閃,瑞氣千條"。

海風輕拂著臉龐,彷彿她的手摩娑著,很是輕柔舒服。浪花輕輕激打
著礁石,雖未捲起千堆雪,卻化為雪白碎花片片。

浪花,是海的泡沫,是美人魚的淚化成。


正在分神之際,她卻驚呼一聲。原來是魚來咬我的餌了。
猛力一拉,還很沈,心想此回大概可以雪恥了。
拉起來一看,卻是隻漲的鼓鼓的河豚。

「哈哈哈哈~~~~」我兩相視大笑。

我尷尬地將它丟回海裡。看看桶中幾條游來竄去的小東西,
徵得她同意後,索性也全放了生。

「下回別再貪吃了!」

煞有其事對那些可憐小東西說著,然後相視一笑。

海風吹來,將她的長髮吹得飄了起來,別有番風致,令我的心有些
蕩然起來。


跟她收起釣竿,上岸,經過一片小草原,卻看到有人放養羊群。
對著羊咩了幾聲,跟她嘻嘻哈哈走上斜坡,慢慢上爬。

伸出有點汗濕的手輕輕抓住她的小手,也不掙脫,一恁我握著。

感受她輕軟的手掌滲著汗,又似能感到她的悸動,自心傳手,
沿臂至掌而指尖,終於傳入我手。

似電流般,與我心跳共振著。走了段斜坡,到達燈塔。坐在短牆上,
就任這海風吹拂。

也不放開她手,就只是這樣輕輕握著。藍天、白雲、潮浪...
 
世界彷彿不變,時間猶似靜止。


輕柔海風吹來,帶來屬於海洋的,屬於熱帶的氣息味道。

她怔怔地極目遠望,又好像在思考著什麼。長髮隨風飄動起來,有幾
絲因汗濕而貼於額頭。

臉龐白裡透紅,胸口還在起伏著,大概是因為剛的上坡吧!?

掏出面紙幫她擦汗,看她嬌顏明艷不可方物,忍不住心中情動,
將唇湊了過去。

她卻微微將頭一偏,以近乎哀求的語氣說著:

「少青,我們不要這樣好不好?」

我驚覺自己的唐突,趕緊跟她陪罪。

「我...不是不喜歡你...只是..不希望太快...」
她以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著。

呵~~這令人憐愛的小女人啊!
我又愛又憐,無以名狀,只是更握緊了她的手。

就這樣,兩個人挽著手,坐在燈塔前的短牆上,任這海風輕吹著。
猶如兩具歷了好幾劫的石像,時間歲月,不留下痕跡。


海邊的落日,是美的令人永生難忘的經驗。

就看到一個大火球沒了熱力,只有溫柔的餘暉,然後在驚歎間消逝於
海的盡頭。

在那一霎那,火球翻滾著,海濤也攪動著,彷彿是有機的生命體,消
逝它的最後光芒。

與蘭貪看落日,走到站牌等基隆客運時,天已漸黑。

等不到十分鐘,卻來了輛空空蕩蕩的空車。跟蘭跳上車,挑了個位置
坐下。車開動,晚風就從車窗灌了進來。客運飛快奔馳著,許是累極,
蘭靠在我肩側睡了起來。

看著她的臉龐,睡中仍帶著笑意,忍不住有一親芳澤的衝動,怕唐突
佳人,終究作罷。


車子在山凹轉了個彎,大海又再次映入眼簾,只是黑色的海洋上多了
幾艘漁船,捕魚的漁火點點,像是海上的螢火蟲。

想搖醒她來看,不過還是沒有。
我想,以後多的是機會帶她來看吧!?

正想著,車子一轉彎,漁火又不見。只有冷冷的海風吹來。

關小窗戶,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遙岑遠望,滿天星斗跟我眨著眼,彷彿合歡山上的那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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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信人: ploverOLD@Palmarama (※風鳥※茶太來) 看板: Story
標 題: ※台北愛情故事(修訂版)7:淺情終似猶到夢魂中
發信站: 台大計中椰林風情站 (Thu Mar 9 09:29:59 2000)

*台北愛情故事 7* 淺情終似猶到夢魂中


by Plover @ Jun-09-1995 (Revised: Mar-08-2000)
**********************************************************

柳原看著她道:「有一天,我們的文明整個的毀掉了,什麼都完了──
燒完了、炸完了、坍完了,也許還剩下這堵牆。流蘇,如果我們那時
候在這牆根底下遇見了……流蘇,也許你會對我有一點真心,也許我
會對你有一點真心。」
-- 張愛玲。傾城之戀

**********************************************************

1980年代的台灣,是一個戒嚴末期,禁忌仍未突破,但社會生命力
匯積澎湃,欲挑戰突破禁忌的年代。這時期社會上沸沸騰騰的有江南
命案、一清專案、民進黨組黨。

整個台灣社會猶似一鍋接近沸騰的滾水,雖未見熱水沸騰,但蒸汽滋
滋上冒,已有衝開鍋蓋,翻天覆地的態勢。

而我、蘭以及數以千萬計所謂乖乖的好學生,仍躲藏在校園純淨安全
的象牙塔中,不食人間煙火的,談著自己的戀愛,為著社團考試、小
憂小愁擔憂著。

一牆之隔便是台北的十丈紅塵,但對於我們而言,這牆的隔絕效果似
乎如此鉅大難越,使牆內的我們疏離隔絕於整個社會的前進步伐。


或如張愛玲<傾城之戀>說的,香港的淪陷,或許成就了范柳原跟白流
蘇的愛情。80年代末期的台北,氣氛動盪不安,如將淪陷於某種未
知的氛圍。這革命最後的激情年代,我們刻意作個隨時代潮流流轉的
情侶,不願也無力地,去跟隨或改變身邊久已成習的規則與習慣。

我們有意無意間接受著專心讀書的教誨,關心於自己小我的小情小
愛。牆外的現實世界,是如此遙遠。革命的激情,除了化作每晚三台
電視一致譴責的映像外,卻無法透過這薄薄的一堵牆,更遑論穿透我
們越來越密合的情愛的世界。


唯一比較稱得上"不乖"的事,似乎只是到台大對面的書攤,買本<
蔣經國傳>、郭廷以的<近代中國史綱>、彭明敏的<自由的滋味>,乃
至於老是被抄只能碰運氣買到的黨外雜誌。然後在同學間偷偷流傳
著,一如念初中時流傳著A書一樣,享受一下雪夜閉門讀禁書的刺
激感。

當然,這是唯一有膽子做的事,至於真實的社會運動的參與,似乎是
如此禁忌,陌生,而又只能遙想的事了。


我們像兩個不知天將大變,暴雨將至的小孩,靠在認定不會倒下的牆
邊,風大避風,雨大避雨,彼此依偎著取暖,全然不去理會外頭的天
翻地覆。

我們就這樣,在台灣社會彌漫一片欲突破禁忌的焦躁氣氛中,度過在
學校的最後一年。

畢業前,班上辦了一次北橫健行,我跟她都參加了。


第一天一行人坐客運到達桃園復興鄉,然後開始背起包包健行。回想
上回與死黨同遊合歡山的往事,當時的寂寞孤單,跟現在隱隱有種心
情已定的感覺差異,令人不勝唏噓。

路上人車稀少,路旁桃李花紅白爭艷,空氣中彌漫著股香氣,令人忘
卻走路的疲累,只是愉快的聊天說笑。由於五年同窗,朝夕相處,畢
業在即。有的要去當兵,有的繼續升學,有的就要出社會各分悉東了,
最後一次共同出遊,大家有些離情依依起來。


當晚在溪畔露營。跟同學們搬東西,搭帳篷,升起營火。
搭好了營帳,煮晚餐吃,釣魚,弄到吃晚餐時,已經日暮時分。

雖然山野菜餚有點簡便,但多了份素樸的野趣。加上許多人表演些平
常不為人知的拿手菜,倒也吃得嘻嘻哈哈,十分有趣。

飯畢,大夥兒拎著手電筒去抓蝦。我則跟蘭沿著河邊慢慢走,享受這
舒服的山野景致。

天星已現,綴得滿天閃耀,下弦月斜掛天邊。

跟她走著走著,露營區喧笑聲逐漸遠去。就順勢輕輕牽了她的手,倆
人肩並肩走著。

蘭今天穿著一件粉紅上衣,藍色牛仔褲,看起來別有一番俊逸英氣。

河風輕輕吹來,很是舒服。跟她攀上河邊大石頭,坐在石頭上,脫去
了鞋襪,把腳浸在冰冰涼涼的河水中,任這柔軟嫵媚的河之女神輕柔
的摩娑著腳底。

月光星光映在水中成為破碎震盪的波光,幾點螢光在河面上飛舞著,
交相映射。

此情此景,與她不復言語,看著河面上遴遴閃爍的夜光,竟有些痴了。

這樣的景致,似乎一句話都是多餘的。

我倆靜靜坐著,彷彿物我兩忘,就融身於這石,這山,這水,這月色
星光中。

唯一感受到的聲音,是彼此的心跳。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若是伊人不在,儘是天上宮闕如何粉雕玉琢,雕樓玉砌,又有何義?
且讓我忘卻天上人間,此情若是久長時,剎那即是永恆,今夕何夕,
又有何義?

銷魂當此際,且恁我倆以情懷如水酹這江月罷!!


月光映在溪面上,反射在她臉龐,有幾份迷離悠遠。我倆不語,只是
踏著水玩。月色被我們踩碎,冰涼沁入腳踝,兩人的側影擁靠在一起。

一陣幽香飄來,不知是來自花香,還是人香。

心中感到微微一蕩,一股異樣的情愫正在滋生。

輕輕把玩著她的小手,覺得她溫潤的手似乎滲出了點汗。
將頭靠了過去,聞她陣陣髮香,與適纔的香味有點相同,又似乎有異。
輕輕朝她耳朵吹氣,她轉過臉來,臉頰紅潤,表情似笑非笑。
 
我終於按捺不住,將唇湊了過去,輕輕親了她的臉頰。

她稍微躲避了一下,我見她並不生氣,索性大起膽子,雙手環抱著她,
擁她入懷。

感到胸前一股溫香軟玉。我更抱緊了她,只見她閉起雙眼,胸膛正快
速起伏著,雙頰泛起桃紅。

輕輕將唇蓋上了她的唇。


這不是我的初吻,卻是讓我最震動的一次接吻經驗。

所謂的靈肉合一就是這種與心愛交融的感覺吧!?

忘情的吻著她,腦中一片空白,彷彿思考的工作已經移交嘴唇進行。
用唇舌感知著彼此強烈的愛意,似要啃舐下對方的所有。
兩個獨立的生命在此融而為一。時間彷彿靜止,天地悠悠,好像只是
我倆所有...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自激情中慢慢甦醒過來。我仍舊輕輕抱著她,見
她泛紅的臉龐,好美好美。只想就這樣永遠抱著她,永遠永遠抱著下
去。

她不言,我不語。言語似乎是多餘的。

是的,終於還是發生了,但我倆,沒有遺憾怨恨。

因為我們的重視與珍惜,尋尋覓覓後,挑了一個最適合的時間地點讓
它發生,如此自然,如此美好。

因為甘願,所以沒有怨恨。
因為相愛,所以沒有遺憾。
因為珍惜,所以可貴動人。

兩條靈魂彷彿又靠近了一步。
似仍陶醉於剛才交融的那份感覺,久久不能自已。
 

跟慢慢她踱回野營區,營火晚會已經開始。大家圍著營火唱歌,玩笑。
她坐在我對面,隔著營火望著她,火光在她臉龐跳躍著,顯得嬌艷動
人。

其他人彷彿化做一個個模糊晃動的身影。只有她,清清楚楚的朝我眨
著眼,淺淺笑著。

營火,彷彿有生命般變換著舞步,閃爍跳躍。

眼中所見,只有她的身影,盈盈淺笑。耳中所聞,只有她的笑語嫣然。
風中,似乎飄滿那股熟習的淡淡香氣。

蘭,當是花仙子的香氣吧!?


夜漸深,守著營火的人慢慢減少,最後只剩我跟她。
月落星沈,炙熱旺盛的營火只剩餘燼蘊放著微微的光熱。
我拿樹枝無意識播弄著營火,看它慢慢吞噬著樹葉,以它最後的光
熱。她也靜靜看著營火不語。
 
或許青春雖美,終究只是旺盛動人的營火,終不能燃燒一夜。終究要
化成灰燼褪去光熱。

所有快樂悲傷的,終會過去。
 

我呆呆望著營火餘燼,有些憐惜不捨,又有些傷感起來。

是呵~~今宵多珍重,縱然曾經擁有比天長地久或許重要。
但,人總是貪心的吧!?

心中一股想與她相守一輩子的衝動,但自己真有如斯能力與力量?

她又肯嗎?

望著自己映在地上的身影,竟有幾分傷感無力,自己不能再想,朝她
望去。
 
她偏過頭來,朝我一笑,投以我一個肯定堅毅的眼神。


1987年,我畢業離開學校,脫下白色學生服,穿上草綠服,青澀地
學習當個預官少尉。


那一年,台灣解嚴。


〔to be continued〕


By Plover(※風鳥※茶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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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信人: ploverOLD@Palmarama (※風鳥※茶太來) 看板: Story
標 題: ※台北愛情故事(修訂版)8:無人會得憑欄意
發信站: 台大計中椰林風情站 (Thu Mar 9 19:39:47 2000)


*台北愛情故事 8*無人會得憑欄意


by Plover @ Jun-13-1995 (Revised: Mar-09-2000)
***********************************************************

獨倚危樓風細細
望極春愁 黯黯生天際
草色煙光殘照裡 無人會得憑欄意
也擬疏狂圖一醉
對酒當歌 強樂還無味
衣帶漸寬終不悔
為伊消得人憔悴

-- 柳永。蝶戀花

**********************************************************

畢業,入伍當兵,自一個圍牆之內跨入另一個圍牆之內。

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如果說學校的世界是以粉淡色系為主體,單純
而甜美的水彩畫;那軍隊的世界便是草綠夾雜土黃、粗礪而陽剛的雕
刻了。我們這一群剛踏出校門的、二十二歲的五專生,該是大學中依
然未脫新鮮人稚氣的大二學生,卻是急急要去投入這個陽剛的世界,
在操練與準則、日復一日規律而窒息的訓練中,雕刻模塑掉身上的稚
氣,進入所謂成人前的必經洗禮。

一切彷彿快速地不知令人思考下一步要做什麼,該做什麼。在慌忙混
亂的入伍訓練後,我已經開始習慣著饅頭早餐加跑步答數的日子了。

而蘭,畢業後就在台北的一家小公司上班。

說也好笑,我下部隊的地方是嘉義某個步兵師,她的故鄉;而她卻呆
在我的故鄉--台北上班。

兩個人的距離,超過了三百公里。

有人說:
「戀愛的距離,最好不要超過一百公里。因為感情的熱度,與距離的
n次方成反比。n是戀人個性、情感強度、以及有心程度的函數。」
 
時空的距離確會使感情變質。Out of sight,out of mind。聽了太
多太多兵變的故事,面對自己的感情時,除了祈望,就是盡其在我吧!?

當兵最大的苦,其實不是來自體能上的操勞,而是來自內心的苦悶。
一個預官少尉參謀,在職業軍人的眼中看來,是不配與他們為伍的。
嘗試著以他們的語言,他們的思惟方式,去揣摩解析軍中種種奇異事
務與長官部屬間的微妙關係與規矩。

慢慢地,我這個菜鳥預官倒是稍微打進了他們的圈子。白天寫寫公
文,到部隊繞一繞,做些例行無聊雜事。晚上晚點名後跟他們喝喝小
酒,彼此吐吐苦水,有關陞遷佔缺的牢騷不滿,還是某某人戴綠帽什
麼的,交換點加料顏色的人倫悲喜劇。

星期四的莒光日就是看電視,邊克服瞌睡蟲的騷擾,邊看眉清目秀大
胸脯的電視主播義正言辭地大罵民進黨(那時叫x進黨或是冥進
黨),然後等著中午加菜。

跟其他同儕,除了幾個談得來的同期預官外,實在沒什麼內心話好聊
的。不外乎罵罵長官,喝喝小酒,或是彼此交換個黃色笑話長官秘辛
什麼的。

心中渴望自由卻是極度苦悶的我,惟有把自己埋在書堆中。一有空閒
就看看書,不然就是寫信給她。
 
心像個飄蕩在洋中的船。她,似乎成為我感情唯一可以靠岸的港灣。

晚點名後,踏著月色步行一公里到門口打電話給她,再頂著濃霧回宿
舍,已經成為每日的例行公事。

只是在短短三分鐘通話時間,真能傾注我所有思念與情話嗎?怕只能
上言長相憶,下言加餐飯吧!?

但雖是短短的問候叮嚀,卻是一天所有思念的總結。

沒有聽到她的輕言笑語,彷彿感情就沒個落足所在。似乎只有她的言
語,能帶來篤定安心的入眠。


也不是沒有鬧彆扭的時候。

時空距離帶來的焦躁無力感,心中微妙的敏感妒意,往往會使我們鬥
嘴甚至冷戰起來,但最後的結局往往是我陪著笑臉道歉了事。因為絕
大部分的事端,往往源於我不由言說的不安全感與莫名其妙。

即便是她錯,我也不忍對她苛責,因為思念的苦楚如此刺人而難以承
受,縱有千錯萬錯,抵不上絕然的冷漠。自己不能忍受她因賭氣而對
我的決然,只有厚著臉皮賠不是。

誰對誰錯,真的如此重要嗎?誰輸誰贏,又當如何?
我就這樣讓著她,愛著她,想著她的好。

她是我在一片虛諉浮誇的軍旅生涯中,可以讓自己不忘初心的一根稻
草。


始終不能習慣於與人言不及義地閒扯打屁及買醉尋歡的頹唐,只有把
自己對她深刻的思念與疼惜,傾注填滿於每張信紙空間。

在芒果樹下讀著她的信,彷彿可見她淺淺的笑意蕩然紙上。

在蜷曲睡袋中用力思索著她的容顏,彷彿她靦腆帶點關注的眼神正恁
凝眸,伴我入眠。

查哨的夜,一片蕭然冷瑟的營區中,似乎可聞花香,那屬於她的氣息。
 
我何其有幸,結交如此深情女子,在我感情最須倚柱時,與我肯定堅
毅的眼神。


逢休假的日子,我總會搭上星期六下午5:30發的中興號,花上三個
鐘頭的車程,只為與她相逢。

當車過中山北路,屬於台北都會的風情在這華燈初上時刻展露無遺。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寶馬彫車香滿路,風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台北,夜未央。屬於草綠服的,軍隊的,流汗粗礪的記憶,似乎暫時
淹沒遺忘於這京華煙雲中。

她給了我份篤定,不須尋尋覓覓,在燈火闌珊處,她正凝眸迎風而立。

而我深深知道,縱便我夢裡尋她千百度,終不如一個忘我的擁抱來得
真實。


見面的時刻總是恨短。即便再盡力留佇珍惜,往往不經意間,又是歸
去時刻。

從未要求她來車站送我。一個人離開的苦,勝過兩人的依依不捨。

是罷!?是罷!?送君千里又有何益!?
兩情若是久長時,且讓相思化做夢中的靈犀相通吧!
無須在歧路,兒女共沾襟。
就這樣,我們的情感在平平緩緩柔柔順順中慢慢地走了過來。


惱人的春雨過後,便近端午。
那年夏季特別炎熱,加上台灣甫自戒嚴的桎梏中解放了出來。沛然無
禦的社會力爆發出來,形成一場場集會請願遊行,社會似乎動盪於這
一波波旺盛爆裂的解放禁忌運動中。

一個豔陽天的午後,從外頭督訓回來,看到幾個少校圍著電視,面目
凝重地圍觀著。

好奇湊了過去,卻看到一大堆老農民戴著斗笠綁著布條,集體坐在台
北火車站前的忠孝西路上;遠方則是層層警方部署的鐵絲網及鎮暴部
隊。

鏡頭所帶處,棍棒石塊齊飛,示威群眾與警察終於起了激烈衝突。
常在電視上看到韓國學生的示威運動景象,在台北街頭重演。

我熟悉的故鄉,台北街頭,已經淪為一片殺伐喋血所在。

我看到鎮暴警察拿著棍棒猛揍"暴民",一個個流血滿面的血腥鏡頭。
在我不忍再看的時刻,一位少校開口說話了:

「他媽的!!...只要給我一個戰車營,我就把這些暴徒全給斃了!!」

突然感到一陣寒意自心中生起。

我不明白是什麼原因讓樸實誠懇的農民變為走上街頭的暴力群眾?
我不明白何以我們的警察我們的百姓會演變為在街頭的喋血追殺?
我也不明白這些問題的背後,原來是四十年來壓抑隱忍的結構性問題。

我只知道,不該以暴制暴,以血還血,來對付同活在這片土地的人們,
無論你的理由有多冠冕堂皇。

深深思索著政權,壓迫,革命,與結構犯罪暴行的種種,卻越想越混
亂。茫然。無知。害怕...。

感到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不安焦慮氣氛,彷彿現有的一切即將淪亡不
見,而自己所能抓住掌控的,竟是如此稀少可憐。


那是五二O事件。台灣第一次爆發的大規模街頭請願暴力事件,也是
台灣政治走向民主化所歷經的一次大陣痛。


而我,只是個蒼白無力的小少尉,數著我的饅頭,心中牽掛著的,只
是與她的種種情事。

街頭暴力事件的衝突,終究只是他人之血,除了報上有限的報導及莒
光日口徑一致的譴責外,自己所站的時空彷彿獨立於外,無從了解真
相甚至參與。

請願遊行於我們的意義,在某種層面上僅止於莒光日日記一個撻伐的
目標跟課題,以及造成塞車及遲到藉口的主要原因。

在層層圍堵的鐵絲網下,我與蘭走過西門街頭。革命的激情跟感覺,
只是襯托著聖誕節同時也是行憲紀念日奇異的激情情調。

在兩個人的世界之內,時光彷彿靜止在一點一滴的安靜回憶中。
我們無視於兩人世界外的風起雲湧跟飄搖震盪。但是又隱隱然覺得心
中一堵建構起來的堅牆,曾經以為可以避風躲雨的,正在崩毀。

 
我不知道,就是這樣一場場衝突暴力,流血抗爭,經由探索與學習,
使台灣慢慢走了過來,一如學步的嬰兒,在血的教訓與洗禮下,艱苦
地走出戒嚴的桎梏,迎向九O年代。

我也不知道,這也是所有革命激情與理想結束的年代。

我更不知道,在這社會力獲得釋放後,台灣社會至此衝突將息,趨於
和緩。
 
而我感情的風暴與衝突,才要開展。


[to be continued]

By Plover(※風鳥※茶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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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rigin:椰林風情] [From: pc5.coretech.com.tw] [Login: 25] [Post: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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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信人: ploverOLD@Palmarama (※風鳥※茶太來) 看板: Story
標 題: ※台北愛情故事(修訂版)9:莫向橫塘問舊遊
發信站: 台大計中椰林風情站 (Fri Mar 10 18:19:23 2000)


*台北愛情故事 9* 莫向橫塘問舊遊


by Plover @ Jun-15-1995 (Revised: Mar-10-2000)
*********************************************************

你曾經是我輝煌明亮的世界
當每一回顧繽紛花樹還歷歷在目
而時光卻用狂猛的速度前來將一切結束
-- 席慕蓉。旅程

*********************************************************

秋去冬來。跟蘭的感情很穩定的維繫並悄悄成長著。

這種細水長流型的戀情是一種幸福。
因為感情生活有了重心,有了篤定,飄泊的心可以暫時安頓下來。
所以我埋首於書本,希望退伍後能重回學校,一圓專科生普遍會有的
大學夢。

愛情的鼓勵,幸運,加上無數夜的苦讀,我於當兵期間通過了高考。
因此我得以利用同等學歷報考研究所。

若說要感謝的話,要感謝蘭給我的堅貞戀情,使我免除兵變的心理威
脅,全心全意為退伍後的日子做打算。


1989年,八O年代的最後一年,人們普遍相信革命的熱情要消褪時,
大陸發生六四事件,為這個狂飆的年代劃下了一個血的句點。

所謂的國家的、體制的、政權的暴力赤裸裸的施行在人民身上的鏡
頭,一再在媒體上重演著,挑釁著我們的良知道德與感官。

在這樣全島彌漫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氛下,我退伍,考上研究所,
並進入新竹的T大就讀。

而蘭,在台北換到了另外一間大公司過著上班族的日子。


就這樣,因為學業的緣故,暫時按捺下與她共赴紅毯那一端的衝動。
反正我倆覺得一切都是可以掌握的,等學業告一段落,再結婚不遲。
她會等我,我會等她,這是默契,不用多言。


若說故事到此告一段落,也許是個最好的結局。

但是,生命中偏偏會有許多轉彎。有的是令你驚喜的,柳暗花明的轉
折;有的則是令你神傷心痛的驟然變卦。

正因為生命中充滿了種種不確定性,人才會驚訝發現,自己能掌握控
制的,竟是如此地稀少可憐。


但話說回來,也不能將一切全然不負責任地歸因於命運的流轉。

你的人生歷程,你做的選擇。人生是一個處處你要make choice的過
程,在每個關節上如果你作了一個不同的選擇,往後的生命或許就是
個全然不同的故事了。

遺憾或幸運的是,我們永遠不知到自己做的這個選擇對不對?有沒有
更好的路走?影響的層面有多大?

正是因為生命不能重來,每個人的生命才是個獨特的存在。
正因每個人做的選擇不同,所以展開了不同的人生。


如果說蘭是我生命中的特瑞莎,使我這個自命風流的湯瑪斯收斂起自
己的濫情,專注於單純的喜悅與滿足。

接著,在T大的兩年,我碰到了生命中第二個對我意義重大的女人。

她是莉。我生命中的莎賓娜。


莉是和蘭完全不同典型的女孩。
蘭個性沈穩理性,甚至帶點酷酷的內向;莉則活潑熱情,柔情似水。
蘭認真篤實,莉則才氣洋溢。
蘭遠在台北,莉則近在身邊。

她們之間有太多太多不同,讓我無從比較選擇起。

她們之間的交集,大概是同時與我捲入了情感的漩渦吧!?

審視這段過往,不禁會自責怨歎起自己的濫情薄倖。

自己也說不上來何以能辜負蘭對自己的一番信任與托付,容許自己陷
入情獄當中。

自己也說不上來何以自己要去背棄這與她訂下的神聖的盟約,容許第
三者的介入。

是不再喜歡蘭了?
不是,絕對不是!!
我仍深愛著她的。

是莉比蘭好?
也不是!
我說過,她們是不同典型的女子。

是因為讀書生活無聊?受不住外界誘惑?是自己太濫情?

或許吧!?

是身不堅,可惡如賊,既知如此,何以放蕩此身!?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愛情誠然沒有誰輸誰贏,沒有是非對錯,但卻有真誠與背棄可言。

跟蘭有太多共同回憶與過往。她的堅貞癡情,在在使我感激心動,這
份平穩但甘甜的戀情讓我無法割捨。

但莉對我的癡心一片使我重嚐初戀的喜樂,對日子又驚又喜的期盼與
希望,又在在使我癡迷不已。

我像個走鋼索的人,偏向一方即掉入萬丈深淵。

我更像個玩火的人,為絢麗奪目的火光所吸引誘惑,卻又受烈焰焚身
的威脅與恐怖。

你當然可以罵我是腳踏兩條船的薄情郎。
我早說過,我不是癡心漢,只是花心為蘭所降服收斂,並不是就此打
住。

莉的出現使那顆花心又蠢蠢欲動起來,我想嘗試另一種戀愛的可能。


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

什麼是輕?什麼是重?

蘭比較重,抑或是莉?

我不知道,也無從抉擇。

我只是一個優柔寡斷又濫情無比的可憐蟲,
一恁自己被解放的心到處奔竄飄蕩,無從止歇。

我只是春日裘飛蝶舞的無情薄倖,
恁自己的有心無意辜負多少花兒垂青。

蘭花高貴,茉莉芬芳,遺憾的是,我僅能取一。

梁祝協奏曲在耳邊響起,我忽幻做彩蝶,再次飛舞於那個多情多傷的
春日過後。

那永遠令我心醉神馳卻又不忍回首的愛戀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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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戶回應
 
時間:2010-05-21 14:44
她, 60歲,亞洲其他,醫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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