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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因愛願做
作者: 德蔓 日期: 2013.02.20  天氣:  心情:
一位同事去世了,留下了遺囑,要兩個青春期的男孩子去住校。其中的老大,過幾天就要考高中的學測,小的在念國二。她只大我一歲,先生在兩年前也去世了,留下她照顧年老的公婆,其中一位也得了癌症。

  雖然知道他們家裡經濟一直不寬裕,但是她總是說她沒事,很堅強的拒絕我們的幫助。她的撒手讓我們都感嘆,上天是如此的不仁,兩個在助人領域默默付出幾十年的人,不但沒有長命百歲,竟然身後還很淒涼。

  她的癌症從發現到現在不到半年,發現的時候就已經是第四期了。咳嗽咳得很利害,一直都沒有好,最後檢查報告出來時,她放棄接受醫院治療,採用生機療法。原來是希望把治療以外多出來的時間用來陪伴孩子,及安排老人家的照顧等等。

  她告訴我們,她先生在最後的幾個星期很埋怨她,因為化療的種種痛苦,只讓他多活了幾個月,卻剝奪了他跟家人孩子最後相處的時間。她不想讓這樣的事再發生,所以她做出了讓我們都很欽佩的選擇。只是沒想到時間遠比我們預想的要短了很多,許多事仍然是來不及預備的。

  告別式那天,我本來以為我可以堅強的面對,一直等到我看到她的兩個孩子在答禮時,我的淚水再也忍不住的奔流出來。老大很順服及乖巧,司儀說跪就跪、說拜就拜。十五歲高瘦的身材,穿著喪家的長袍馬褂,讓他老了好幾十歲。十三歲的弟弟因為腳骨折,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鞠躬答禮,圓圓的小臉,認真的眼睛,看起來有一種可愛及純真。

  我好捨不得這兩個孩子,我的淚完全是為了他們流的。小的那個在母親過世的前一天發生意外,腳受了傷骨折,醫生還在討論要不要開刀,沒想到第二天的早上,媽媽就走了。我沒有辦法想像這一連串的事,這麼小的孩子會怎麼想。

  我好擔心孩子的心裡會把一切事都當作自己的錯!「是不是因為我不乖,沒有好好的照顧自己,所以媽媽才死掉了?」我希望孩子不要這麼想,我也好想告訴他:「這不是誰的錯,這也不是你的錯,你只要好好的長大,以後就會明白。」

  但是,我沒有機會。令我錯愕的是:他們在暑假之後就會被送去讀寄宿學校!一個高一、一個國三,都安排好了。學校很嚴格,開學之後,只能到學期末才能再回家。想到這裡我的心都揪起來了,我好難過喔,這是怎麼樣令人心碎的安排呢!孩子在失去父母之後,竟然也必須離鄉背井,離開平常熟悉的環境及家人。

  我知道我又難過又生氣,同事安慰我,這是母親生前跟孩子討論過的,而孩子也同意了。但是,我知道在這種的家庭狀況下,孩子為了愛媽媽,他們不管什麼都會同意的。我真的不知道,難道學校真的可以取代家人嗎?

  我心疼孩子在母親過去之後,沒有父母的支持及疼愛下,仍然要很努力地為母親完成願望而奮鬥。他們的父母不幸死了,他們就不能當小孩了嗎?被送走了,他們身為孩子及家人的權利呢?誰幫他們度過失去家庭的悲傷呢?

  我不禁想到我的另一個好朋友,去年這個時候,他被發現心肌梗塞孤單的死在家裡。他是個獨生子,媽媽四十歲才生他,當寶一樣的養大,他最討厭人死了以後要留遺囑,他老是說,那是死人來麻煩活人的,令活人傷透腦筋。沒想到,求仁得仁,才四十幾歲的他連死亡都單獨面對了,家人朋友連他最後的一面都沒有見到,更不知道他的遺願是什麼了。

  他常說為人要坦白,「不以愛為名,不假正義之師」逼迫別人,最近,我常常想念他,也想著他帶給我的啟發。是的,我也不希望:人活著,只是要為死去的人完成遺願。尤其,孩子沒有選擇的出生,這樣小小的生命,連他們自己的人生都還沒有展開,在我的想法中,他們應該更自由才對!我認為命運虧欠了他們,而我們應該更愛他們,用愛來彌補,避免命運對他們造成更多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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